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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姚七姐和香草的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帕。孝帕在头上包了一圈,长长地拖到背上。母女俩默默地坐在条凳上。香草不时自言自语,喃喃地说:"爹,是我害死你的,爹,是我害死你的。"

  姚七姐往火盆里加了几张快要烧完了的纸钱,就把香草揽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打着香草的背,安慰她道:"妈清楚呐,这个不怪你,你不要想得那么多了,啊?"

  香草哭泣着说:"怪我怪我,就是怪我,我怎么胆子那么小啊,只要往前走三步,就可以把爹爹拉回来了啊……"

  姚七姐把香草的眼泪揩干净,说:"不是的,你不懂。你不上去是对的,你要是上去,你和你爹都完了,你们两个都走了,我和哪个过啊。"

  香草哽咽着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这时,邓金名的弟弟邓银名醉醺醺地走了过来,摸出一叠纸递给姚七姐:"嫂嫂,这是今天的账单,我垫了26块钱。"

  邓银名比邓金名小3岁,快40岁的人了,结交的都是贵州湖南的烂崽,成天东游西逛,吊儿郎当,也不做什么正经事儿,打牌赌宝、死嫖烂嫖,骗得些钱来,都送到了烟馆里。好人家的女儿没一个肯嫁给他,看样子,怕是要打一辈子的单身了。他平常不时到他哥邓金名这里混伙食,欺负他哥老实,还敲点钱财。幸而姚七姐泼辣,人又精明,他才不敢时常上门。这次他哥落水而死,作为亲弟弟,姚七姐才不得不把采买的活路交给他,这是龙溪镇的规矩。

  姚七姐心里亮堂着,也不去和邓银名算细账,站起来,到楼上取了26块钱给邓银名,说:"嫂嫂的脑壳痛得很,像打昏了的鱼,雾里惶昏的了,家里的事,你多费点心。"

  邓银名没想到这次嫂嫂那么爽快,一点都没有和他啰唆就把钱给了他。他一时有些后悔,早知嫂嫂不算账,该多报几个钱才好。不过,好事不在忙中,出殡的日子看在7天以后,这7天里,哪天不要花费?从明天开始,天天多报,看她有什么法子。好好给钱呢,卵事都没得;她要是不给好脸不给钱,那就不客气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乱安个名目,把哥的全部家产都撸过来,看她娘俩有什么办法。

  邓银名嘻嘻一笑,说:"一家人莫讲两家话,嫂嫂你放心好了。"

  香草早看透了这个满满(叔叔),咋得他肚子里没一根好肠子,厌恶地白了他一眼,上楼去了。

  邓银名这才想起,这堂丧事,是自己家的。死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是不应该嬉皮笑脸的,于是马上装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心想:香草才屁大点年纪,就敢不把我这个满满放到眼里?哼,再过几天,等哥一下了地,我就不是哪个的满满,也不是哪个的弟兄,我要你们好看!他一边想着,一边就涎涎地走出院子,找人赌宝去了。

  院子里停着尸体,虽然不要喝水喂饭,但少不了要人帮忙接待家亲内戚。不过时间长的话,人家也没空天天来,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四五个老街坊。姚七姐遇到这么大的打击,饶是她霸蛮得很的,三天下来,到底还是熬不住了,伏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那些街坊们,帮了一天的忙,也累了,就和姚七姐一样伏在桌子上,打起盹来。有几个累得老火的,还打起了呼噜。

  香草一个人待在楼上闺房里,心里一直还在自责,没有睡意。整个身子像饼一样摊在床上一动不动。短短三天,香草瘦了,圆圆的脸变尖了,本来就是大眼睛,显得更大了,偶尔眨一下,显得空洞可怕。

  夜,静静的。远处不时响起更鼓的声音,单调而寂寥。

  河风吹来,拍打着雕花窗子,啪啪作响。"喵--"哀怨的叫声传来,那是一只猫,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

  香草打小就很害怕猫,晚上,猫会悄没声息地从窗子外面或是天楼上跳进来,它的眼睛绿莹莹的,圆鼓鼓的,瞪着你,像随时可以扑上来一样。特别是如果它生气了的话,就把背拱起来,两只爪子往前伸着,后腿稍弯曲,积蓄着力量,就像全力相搏,并打算一击就致人于死地似的。总之,猫是阴气很重的动物。

  为了防备猫从窗子跳进屋来,香草爬起来去关了窗子。

  她伸出手,刚抓着窗框,就看到了,那只猫并不是在楼上,而是在楼下的院子里。妈妈和街坊们在一边睡着了,棺材前的火盆里,纸钱也烧得差不多了,只有几星暗红的火焰发出微弱的光。几绺烟子有气无力地在棺材周围袅袅地飘浮,然后,令人感到讶异的是,那几绺烟子竟然围着棺材打着转,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手里拿着没有火只有烟子的火把在围绕着棺材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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