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_归去来兮

五十七

　　彭程不忍拂谭虎兴致，便接受邀请，跟他走进一间名唤"云霓厅"的豪华包厢。

　　包厢以天蓝为主色调。墙壁粉刷成淡蓝，几束柔和的蓝光仿佛来自深邃的穹窿，投射在沿墙一转的真皮沙发上。彭程进屋时，听到琴声，竟是贝多芬的《月光曲》。那悠长的、缠绵悱恻的独白，赤裸裸地吐露着内心的幽怨情感。能在这里听到贝多芬的乐曲，的确是个意外，虽然音乐中缺少了点什么，他还是认真地聆听起来。

　　开始，以为音乐来自沙发对面的大屏幕液晶电视。只见屏幕上，一位女子站在海边，月亮发出灼灼白光，罩住了大海，也罩住了女子。一袭白裙已被海水打湿，贴在身上，清晰地画出身体的轮廓。她时而仰首，时而低眉，脸上挂着忧伤的表情。

　　"彭程，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今晚的陪唱小姐白云，她可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哦。"谭虎打断音乐，朝包厢内侧一指。

　　霎时，音乐停止，屏幕被定格。只见屏幕上穿白裙的女子，从钢琴前缓缓起身。

　　"你--"彭程惊愕地盯着她和钢琴。是她在弹钢琴？

　　白云年约二十二三岁，身材丰满适中，乌黑的卷发，一部分被高高地梳在脑后，另有几小绺卷成松松的形状，垂在面颊和脖颈两侧。她肤色白嫩，线条优美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湿润而肉感的红唇。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少，一条白色的露肩吊带裙，把大半个雪白的胸脯露在外面。那对弹性十足的乳房青春撩人。只要有胃口的男人，都会为之动心。

　　彭程试图在音乐中捕捉的姿影，转瞬即逝了。

　　"彭先生，久仰大名。听说彭先生歌唱得好，钢琴也弹得好。刚才，我可是献丑了？"白云一见彭程，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立刻送上迷人秋波。她随口抛出的恭维话歪打正着，还让她说对了。

　　"彭先生，要我陪你唱歌吗？爱听哪一首，可以告诉我吗？"没等彭程回过神，白云已像口香糖一般粘贴过来。她身体不安地扭动，性感的嘴唇在他面前像花瓣一样张开，粉红的舌尖，如花蕊极其诱惑地在两唇之间一闪而过。

　　彭程的神经蓦地绷直，躲闪的同时，心很响地跳动两下。

　　她是一名大学生？他有点怀疑。谭虎说这家夜总会的小姐百分之六十是在读大学生，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她们的出台费在一千至二千五百元之间，除大款、名流外，一般寻花问柳者哪享受得起？

　　谭虎似乎对这位小姐露骨的风骚也有所不满，微皱眉，不耐烦地用手一挥，道："去，再去弹两首，让我和彭先生说说话。"

　　白云恋恋不舍地瞅了彭程一眼，回到钢琴旁，无可奈何地坐了下去。

　　那时，服务员送进两大盘水果。谭虎顺带点了瓶酒。

　　彭程一听，赶紧阻止，道："喝什么酒，咖啡就行了。"

　　"老土。你们这些海归就是老土。"谭虎坚持要酒，彭程无奈，只得依他。白云开始弹琴了，谭虎指令："今晚只准弹贝多芬。"

　　"知道我为什么点她吗？"

　　谭虎要的酒来了，他也不招呼彭程，径自倒一小杯，一饮而尽。随这句问话，眼神黯淡了，又闷头喝两盅，才放下酒杯，一抹嘴唇，道："因为她会弹钢琴。"

　　"噢？"彭程感兴趣地问："你爱好音乐？"

　　谭虎摇了摇头，没有作声，过了很久，才说："今晚，我想她了，很想很想。"

　　"她--是谁？"彭程下意识望了望弹钢琴的白云，不会是她吧？

　　"我的一个心上人，弹一手好钢琴，三年前出国了。是我亲自把她送走的。"谭虎脸上露出悔恨和痛苦交织的神情，手颤抖着，酒从杯里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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