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有钱人(50)

五十

　　二十二、这所房子世世代代都需要继承人

　　别墅的台阶让人叹为观止。

　　我习惯了走浅台阶，乘电梯，所以这幢别墅的台阶看起来非常宏伟。它们甚至比我见过的一些著名的博物馆台阶或者国家图书馆的台阶，甚至人大会堂的台阶还要漂亮。可当我走到第八阶的时候，就开始讨厌这种老芭比娃娃式台阶了。让一个女人穿着紧身的西式裙和锥形的细高跟鞋爬像八大处（北京西山）一样既宽又高的台阶是多么、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因为我没有理由痛恨建筑师和设计师，所以我不得不把仇恨转移到老芭比娃娃身上。我总认为，她对我生活中所有的痛苦和失意都负有直接或间接的责任。

　　吴锦恒领着我穿过绿色的大厅，走过幽静、雅致的大理石长廊来到门厅。我们一路看到了许多风景画。这些画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我们内地的一些美术馆的藏画。在壁炉上方的墙上挂着三幅画。三幅画挂得非常近，以至于一眼看上去和谐的如同一幅，这样的悬挂使得每两幅画之间的颜色看起来似乎没了有边界。我张大了眼睛仔细盯着这些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油画。那绿色！你可以伸手去触摸，触摸后它会在你手上发出幽幽的绿光，真是神奇！一幅静物画的是一只放在桌子上装着桃子的碗，可口的桃子，在陶瓷与桌子一角显露出的绿白相间的格子桌布的衬托下，粉中透白。我看着它，盘算着是不是在画里的桌子前边找个地方坐会儿。所有的恐惧都不见了，剩下只有无与伦比的美好感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些桃子正是我最爱吃的水果。静物画旁边的是一幅风景画，我看出那画是由远及近的这幢别墅的景象，可是作画的时间是秋天，大概是为了彰显那令人惶恐的满树的红色，还有那远远的、很壮观的、奶油色的，英伦城堡一样的房子。看到这些画上的人，都不免让人自惭形秽。我意识到，流水别墅的室内收藏，显示了吴家金玉满堂的财富。这些财富不是靠一代人的心血积攒起来的，而是几代人不断积累，才有的今天的万贯家财。

　　吴锦恒慢慢地翻转过一个小画框给我看，里面是一幅很小的铅笔画，是一位年轻女性的素描像。她正斜倚在维多利亚港的桥边栏杆上，背后是维多利亚港湾的远景。

　　吴锦恒说："这是我妈妈，她是不是很美？她看起来很快乐！沉醉在爱河中的女人，这正是我妈妈遇到我爸爸最初的那些日子，瞧，那时候她多幸福！"

　　我吃惊地看着吴锦恒。

　　吴锦恒说："这是很稀有的原创画，是我爸爸亲笔画的。"

　　我看着手中的这幅画沉默许久，那时的老芭比娃娃看上去年轻，无忧无虑，对为自己作画的男子充满了爱恋与信任。那时的吴锦恒爸爸还没有跟老芭比娃娃离婚，他还在坦诚地告诉全世界他有多么爱眼前的这位女性。那个时候初来香港不久的老芭比娃娃，满心欢喜地依恋着吴锦恒的爸爸，她将自己毕生的幸福托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在这张画里，老芭比娃娃还不知道未来自己要经历的风霜雨雪，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到任何伤心和绝望的预兆。

　　吴锦恒告诉我，他出生一年后，他的爸爸就与老芭比娃娃离婚了。老芭比娃娃变得很忙，他是老芭比娃娃请的奶妈带大的。那时候老芭比娃娃还非常年轻，吴锦恒印象中老芭比娃娃年轻时就非常高雅。我问他吴家是什么时候拥有的流水别墅。吴锦恒说他的曾祖父经营借据--早期银行--发了一笔财后买下了这块土地，建了流水别墅。后来他的爸爸爱上老芭比娃娃的时候，在吴家引起了轩然大波。吴家指望大公子继承父业的，而不是丢弃责任跟一个大陆来历不明的女子结婚。吴锦恒探过身子把声音压低告诉我，他的爸爸跟老芭比娃娃是私奔结婚并且怀上了他，这件事被当时香港的上流社会当作笑柄。后来吴锦恒的爸爸与老芭比娃娃离婚时，谁都没有想到，爷爷将流水花园划到了长孙吴锦恒名下！吴锦恒说老芭比娃娃非常喜欢流水花园。她得到这幢别墅后建了个眺望台，还有原来这幢别墅只有两个花园，老芭比娃娃将它改造成四个花园，每一个花园都用结满果实的树木做围墙。

　　吴锦恒挽住我的手，带我游览花园。房子后面，一条宽大的碎石把花园分成两半，一直把我们送到那椭圆形的喷水池前，池内一组金光闪闪的铜像，他们在四处喷溅的水柱下玩耍嬉戏。吴锦恒带着我去精心修剪过的花园，这里的树和灌木都经过精雕细琢，显得千姿百态。然后我们又去鸟舍，这里是一所长长的玻璃暖房，一个个用熟铁做的亭台楼阁，排列在在巧夺天工的长廊上，植物贴着玻璃墙壁长得十分茂盛，有些甚至已经窜到了屋顶，仿佛要从玻璃接缝处挤出去，色彩斑斓的羽毛组成了一道道彩虹，五颜六色的小鸟不停地叽叽喳喳地唱着歌。

　　穿过绿地环绕着呈E字形的房子，房子前面还有花园，花园的四周栽着些低矮的薰衣草，而且花园里长年鲜花盛开。最先开花的是三色紫罗兰，紧接着是春天花园里开满的郁金香，然后又有朵朵白色或黄色粉色的山菊花相继绽放，当然，这花园里少不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从花园里延伸出一条小径通往平坦的草地，小径曲曲折折通向绿地，两旁满是丛生的野花菊和玉米穗，其中还夹杂着我不知其名的一些花草。在齐膝高的草丛中零星点缀着些石头，这便无意中为阳光下的彩蝶、蜻蜓和蜜蜂提供了一个幽谷般的绝妙去处。草地的那边，便是湖水了，湖岸边常有鸟类云集，柳树的枝条垂向湖水里，流水别墅便由此得名。湖水对岸，郁郁葱葱的树木从小山一直铺向了远处的教堂，使得教堂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中冒出一个顶尖来，当夜晚来临或是乌云密布的时候，教堂的尖顶便被完全湮没了。

　　我最喜欢别墅的后半部分，在那里有跟厨房相连的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一行行蔬菜，看起来就像迪斯尼乐园里的场景一样，所以我兴奋地告诉吴锦恒，这里应该叫米老鼠花园，而这个名字让吴锦恒大加赞赏。经过米老鼠花园可以走到雅园，在雅园里有一棵非常巨大的玉兰树长在草坪中央，工匠们围绕玉兰树修建了一个酒吧和凉亭，这样人们可以坐在树下喝酒聊天吃烧烤了。在花园里我们没有看到色彩明艳的花，根据家族传统，这条规矩是吴家祖先定的。他们不能忍受水仙花那种明亮的黄色，或者是某些玫瑰花俗气的大红色。花园里四周都是翠雀花、羽扇豆、夹竹桃、毛地黄和蜀菊，这些花透射出浅淡的粉色、蓝色和紫色；另外还有白色的杜鹃花和茶花。每棵树的树干下还环植着各种颜色的玫瑰，桃红色、浅黄色，奶油色和极浅的粉色。在远处的墙边有呈扇形排列的果树，依靠着蔷薇色的墙壁生长着；倚墙树，这是吴锦恒告诉我的名字，从这以后我就记下了这个美妙的名字，并且不停地回味其朗朗上口的韵律。

　　我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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