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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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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蝈蝈又倒进去一杯酒,说:“慕雨潇,我服你,你小子厉害,真他妈厉害,不是一般厉害。在黑龙江,她,”大肚蝈蝈一指花小尤,“她跟我在一起,好几个月,我天天给她夹菜,天天给她倒洗脚水,都没得把,你可倒好,她回来才一天,你就把她整怀里去了,告诉我,你使了个什么阴招,把人家扔进锅里想涮的、稀嫩稀嫩的小羊肉,给叼去了。” 花小尤和慕雨潇对视一眼,花小尤的眼睛在笑,分明在说:你说呀,人家问你呢,你到底使了什么阴招。慕雨潇的眼睛却是很委屈的样子,好像在说,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要是真想使阴招,你们大概也不会有黑龙江之行。 大肚蝈蝈说着说着,眼圈有些红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花小尤专用。里边就是那双他曾经天天用来给花小尤夹菜的铁筷子。他拿出筷子看了看,又放进去,说:“这筷子我也用不上了,妹子,就送给你留个念想吧,别忘了,有个蝈蝈哥也对你好过。” 花小尤接过小布袋,忽觉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她想起在黑龙江的那段日子,这蝈蝈哥像个亲哥哥似的呵护着她,你骂他,打他,他都不恼,总是那样笑呵呵地,该对你好还是对你好。想到这里,花小尤觉得挺对不起这个蝈蝈哥,她端起酒壶,给大肚蝈蝈又倒了一杯酒,是跟她和慕雨潇喝的一样的酒。 花小尤离席走到大肚蝈蝈面前,端着酒杯,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蝈蝈哥,你喝下这杯酒,以后,不管多少年,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哥,好朋友。” 大肚蝈蝈接过酒喝下,却像个孩子似的哭出了声。 花小尤递了一个手巾给大肚蝈蝈,劝道:“都是我不好。” 大肚蝈蝈擦了擦眼泪,一指慕雨潇:“什么你不好,都是他不好!慕雨潇,我问你,你是不是土匪?” 慕雨潇:“过去是,现在不是。” 大肚蝈蝈:“你要是土匪,你杀人放火,祸害娘儿们,怎么干都是理儿,因为你是土匪呀。可你要不是土匪,就把心眼放正点儿,把手放老实点儿,少干那作损的事!” 慕雨潇默默地听着。 大肚蝈蝈继续说:“我说这话你不服是不是?别的不说,咱就说一件事,就你那猩爷祸祸女人的事,你说你干的损不损,叫不叫人,你知道城里人都管你叫什么?叫恶魔,叫魔鬼!” 花小尤说:“蝈蝈哥,这是没影的事,都是人们传说的。” 大肚蝈蝈:“就算这事不是真的,那‘十不全’的事总有吧,你要是真给他们娶媳妇,正常,可现在叫啥事啊!让十个怪人祸祸一个女人,完事还把她们嫁到满人家里,干的多缺德?啊?还有,看你的这个黄花寨,是正经村子吗?在东北都叫什么两家子、靠山屯、陈林堡,你偏叫个寨,里边还尽些暗道机关,这算啥呀,土匪窝啊?还是忘不了山大王那一套。还有你收养的那些小子,不说拿点钱让他们好好念书,以后也整个状元什么的,一个个舞枪弄棒的,干啥呀?也要当土匪啊?本来是个好事,大善事,你一整就给整串皮了。老话讲,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等你老的那天,你琢磨吧,你能留下什么名?” 慕雨潇闷头喝酒吃菜,一声不吭,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 大肚蝈蝈根本就不看慕雨潇什么表情,越说越来劲:“还有你那个什么狗鸡子一枝黄,霸王花,黄花开处百花杀,瞅把你得瑟的,野心不小啊,你把它给我栽到长白山老林子里试试,在那冰天雪地里,在那百年大树跟前,它要能活过两年,我都是你揍的!还有那画,”大肚蝈蝈指着墙上那幅高其佩的《高岗独立图》,“画上站在山顶上的那个人是你吧?” 花小尤说:“哪是他,是画家笔下的人物。” 大肚蝈蝈:“这我懂,可他干吗非挂这张画,不就是寻思自己也想当那个人吗?你觉得站在山顶上挺老高的,看别人都是小蚂蚁,小耗子,可你没看看你跟那山一比,你多小,多可怜呀!来个大冰雹、大烟炮,先把你干下去,山还是山,啥事没有。” 慕雨潇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已经不知看了多少次的画,突然觉得,那画好像也有这种意思在里面。 花小尤也有些吃惊,她真没想到,这个平时大大咧咧,满嘴下流话的家伙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大肚蝈蝈大概还没过瘾:“你,今天请我喝酒,是把我当朋友,当哥们儿,可是,慕雨潇,你听好,你要是还这么天老大,你老二,还干那些不是人干的事,咱们的朋友,就到今天,拉他妈的倒!”大肚蝈蝈说完,喝干杯中的酒,把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摔。 天黑和天亮闻声从门外闯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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