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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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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方星喜欢以半个主人自居,那我乐得清闲,缓步踱到客厅里去,表面虽然平静,但脑子里一直在对叶溪说过的话逐一过滤—— “可以肯定,在叶溪探测到雅蕾莎的脉搏异常后,后者出于某种阴险的目的,对叶溪做了非常厉害的催眠。叶溪的长时间昏迷,正是这种霸道无比的催眠术带来的后遗症。她们之间无冤无仇,雅蕾莎竟然使用了这么歹毒的手段,也许可以证明,她结识叶溪,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后者。推而广之,就算是上一次在沙漠里对叶溪的援救,也是这个利用计划的一小部分。” “雅蕾莎的目的何在?到底是何种生物的怪胎,竟能令同一个母体具备十根怪异的脉搏?妖怪、异灵、未知生物?” 我已经做了决定,不管对方是人是妖,接下来我将去会一会这位脉搏诡异的孕妇。 好奇心是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主要动力,我担心这一次如果不能把梁举的死因弄个明白,还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港岛的平安要靠警察部门来维护,但更需要每一个有责任心的市民主动贡献自己的力量,大家共同维护这个日益繁荣昌盛的大环境。 “沈先生,在想什么?”方星无声地出现在我面前。她能够自由控制高跟鞋发出的声音,或大或小,来去自如,正是顶尖轻功的表现。 我淡淡一笑:“我在想,到底这座小楼里有什么宝物,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牵挂着?如果仍旧是子虚乌有的‘碧血灵环’,方小姐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方星银铃一样地笑起来:“沈先生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贵府,感激上次关伯邀请我吃饭的盛情,才买了果篮送进来。难道我们之间,只能是盗与防的对立关系,就不能做和谐共处的朋友?” 我被她的笑声感染,轻轻叹息着:“也对,普通人能有方小姐这样妙手空空、飞檐走壁的朋友,何其荣幸?”方星这样的江湖名人,百年一遇,我猜在关伯心里,的确为能与“香帅”结识而感到脸上有光,到时候见了过去的老朋友,又有吹嘘的资本了。 方星的目光向那块老式挂钟上一扫,又望了望廊檐下悬吊着的两盆垂莲,眉梢一弯:“沈先生请了好高明的帮手,竟然只凭无形内力便震碎了十一只摄像头的感光系统。如果我也能具备这种惊人的破坏力,就算电子系统密如蛛网的美国总统官邸也能自由出入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黯然长叹:“这批仪器价值五百万英镑,遭了你朋友的暴力摧毁,简直是暴殄天物,唉,浪费……” 达措毁灭监视系统所用的手法,绝对不是武林高手擅长的内家真气。在这个不算太宽敞的客厅里,如果他发动强劲内力的话,我没有理由感觉不到。神秘的藏教武功之中,有不下几千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段,其威力差不多接近神仙幻术,毁掉方星的仪器,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我笑了笑:“方小姐,咱们之间并没有签什么保管协议,所以我没有义务替你照顾那些摄像系统,请原谅。” 方星甩了甩头发,钻石耳钉放射着湛湛精光,“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对,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求我说出——算了,咦,那是什么?” 她只说了半截话,向前迈了一大步,站在门口走廊里,额头险些撞到了栽着垂莲的花盆。 引起方星注意的,是达措蘸过手指的那只水盆。 卫叔大概忘记了它的存在,任由这盆清水留在走廊里,反映着粼粼荡漾的灯光。 暮色刚刚垂下,院外的路灯还没有亮起来,所以走廊里显得有些昏暗。 “这是什么?沈先生?”方星的语气变得十分急促,再次向前,在水盆前蹲下来。 她不问是“做什么用的水”,而问“这是什么”,这种提问方式让我有些疑惑,但只是简短地回答:“那是一盆水。” 这里不是推崇藏教的雪域地区,我也不是具有疯狂信仰的藏胞,还没到把灵童蘸过手指的水当作“圣水”的地步。 方星长吸了一口气,双手颤抖着前伸,仿佛要去碰触那层触动不休的水面,但只伸到一半就僵直不动了。 我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抬手按了开关,走廊顶上的四盏大功率白炽灯同时亮起来,扫清了暮色里的一切诡异气氛。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街道尽头,有一辆洒水车响着电子音乐缓缓地执行着自己的固定任务,一切看起来安静如常。 “方小姐,你怎么了?”我缓缓地提高了警惕,以防备可能会猝然出现的危机。 “我……看到了……”她艰难地喘了口气,肩膀也因为过度紧张而高高地耸了起来。 方星的手枪应该藏在右腿的膝盖侧面,以那种蹲伏的姿势,非常容易做出拔枪射击的动作,但她的身体似乎已经陷入了僵硬状态,全神贯注于面前的水盆。 那是一盆普通的清水,在达措走后,我曾仔细观察过数次,没有任何发现。 “沈先生,我看到一面镜子,有人端坐在镜子里,七手结印——” 我微微有些惊愕:“七手结印?” “清水如镜、七手结印”这一说法,曾多次出现于藏教典籍中。据说历代高僧修炼到佛法的至高无上境界时,身后现出琉璃宝光,任何时候面对水面,倒映出的都是颈生七只手臂,各结着不同的法印,象征“天、地、佛浑然一体,我即是天地间唯一金身主宰”。 我在记录唐朝佛教文化的《天宝圣鉴》这一古籍上面曾经读到,松赞干布的九十九位恩师中,就有一位来自雪域的无名大师,练成了“七手结印”,最终随晚钟松风坐化,被七只仙鹤托起,升天而去。 方星背对着我,声音颤抖着:“不错,就是‘清水如镜、七手结印’,你快来看……” 她此时的表现,绝不像是开玩笑,但我清晰地知道,这种只会发生在藏教高僧身上的奇异现象,是不可能与一个二十一世纪港岛的女飞贼有关的。 叶溪的叙述给我带来的诡谲感受,被方星的话冲散得无影无踪。 白炽灯的光芒能够照亮走廊里的每一个角落,她现在看到的,难道是无稽的幻觉? 我深深地吸气,陡然向前一跃,手指勾住了悬挂垂莲的那根绳子,居高临下地垂直向水盆里望去。 水面上映出的,只有我的影子,轻轻摇摆着。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身子一荡,跃到方星对面。 “方小姐,我们该进去吃晚饭了。”有惊无险之后,我觉得自己的颌下有些汗津津的,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方星困惑地抬头,盯在我脸上:“你难道没有看清楚?里面是一个‘七手结印’的白眉喇嘛?”她慢慢起身,脸色惨白,身体的各处关节更是发出脱力之后的“喀喀”声。 “既然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方小姐为什么没有其它应变反应呢?你的动作一向都是快速绝伦的——我们不必耽误时间了,吃完饭我还有事要出去,请吧?”在我眼里,那的确是一盆清水,毋庸置疑。 方星的左手横摁在丹田位置,不停地按压着,眼神变得异样的复杂,严肃地问:“沈先生,你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我点点头:“我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它什么都没有。” “七手结印”的传奇故事流传了几百年,以讹传讹的闹剧也上演了无数次,所以我对方星的怪异表现并不太感兴趣。 方星错愕地仰面向上,望着那盆刚刚长出了嫩芽的纤细睡莲,惶惑地喃喃自语:“难道……难道我的前生竟然是藏边的喇嘛僧?怪不得……怪不得……” 她陡然垂下头,用力指着水面:“沈先生,刚才你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的呢?我的双手、我的脸、我的身体——还有头顶的花盆、廊檐,什么都没有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我问得一愣:“我没注意,不过既然是一盆清水,当然会把外界所有的东西都映射出来,不对吗?” 刹那之间,方星脸上显现出了一种超然物外、洞察一切的淡然浅笑,仿佛我的回答变得稚嫩无比、毫无意义,以至于连被她鄙薄的价值都没有。 在向水盆里观望的时候,我只注意有没有“七手结印”的怪事,的确没在意其它的东西,于是跨上一步,伸出双手,立刻在水面上倒映出来。 方星失望地摇头叹息:“他已经离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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