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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又过了没多久,公司的一纸任命下来,兰兰被派往清钢参股的光明物流集团担任总经理助理。

  她是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去上任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夏沪生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仿佛是一场梦,直到今天,她也无法从这场梦中醒来。

  Chapter 10

  夏沪生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兰兰正背对着门躺在床上,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毛巾被,眼睛微微地闭着。他和她说话,她却一动不动地把头埋在毛巾被里。

  看样子兰兰是睡着了。他关掉电灯,爬上床,方才困得不行了,这会儿想睡又睡不着了。望着躺在身边的这个年轻的女人,他不由得心生感慨。她的确像自己女儿一样的年龄,不过看上去要比女儿成熟许多。

  快三十岁那年,他和一个普通工人的女儿结婚了。在夏沪生充满传奇色彩的经历中,她扮演的仅仅是家属的角色。结婚后没几年,妻子得了甲亢病,情绪一激动,心跳接近二百下,几乎不能正常工作,夫妻生活就更别提了。从那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便开始淡漠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感世界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年近六旬的他,开始对女孩子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来的,或许是他身体和精神世界里固有的被长期压抑的东西渐渐地复苏了。年轻力壮时,精力几乎都放在了事业上,他背负着家庭和事业的重负,义无反顾地向前走,连向两边看看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

  如今老了,事业有成了,有机会抬起头看看这个世界了,突然发现这世界早就变了--人们关心的是怎样生活,怎样享乐,怎样不虚此生--而他,这些年得到了许多虚名,他被这些虚名淹没在荣誉的大海中,就像一个在大海里拼命搏击的勇士,从巨浪中看到了岸边男欢女爱的影像,突然感到自己被冷落了,被忘记了……

  自从和兰兰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夏沪生仿佛年轻了许多。身边的人都发现,平日里经常发火的董事长似乎温和多了,甚至高兴的时候,还不时地和办公室里的人开两句玩笑。

  可是这几个月里,他脸上的笑容几乎又找不着了,他发现兰兰和他的谈话越来越少,还经常以各种理由拒绝他的热情。甚至有一次,兰兰明知道他晚上要来,还喝得醉醺醺的地很晚才回来,他猜到了兰兰心里在想什么。

  最近社会上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夏沪生要退休的消息,人们都在背地里悄悄地议论,唯独夏沪生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等他听说了这件事,人们已经议论了好一段时间了,这使他感到很恼火。

  他感觉心情很压抑。这些年,他确实伤过一些人,恨他的骂他的甚至想拿刀子捅他的人都有;也有不恨他不骂他不想拿刀子捅他的人,却盼着他早点退下来,把位置让出来,其实这也正常啊,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老年人的悲剧不在于他已经衰老,而在于他的心里依旧年轻。一想到要退下来,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他终究会变成街面上、屋檐下、小树林里那些整天无事做,打打扑克,骂骂社会怪现象的老头儿。

  他知道自己成不了那帮老头,就算他放下架子,走进那堆人里,人家也不愿意与他为伍,他本来就是人家整天骂着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身居高位的人,一旦离开了岗位,注定是要孤独的,他想不出自己退下来后能干些什么,这些年过去了,除了当领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干什么。

  前两天,兰兰又对他提起了房子的事,而且口气与过去明显不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敷衍她了,否则,这个外表文静的女孩,很可能做出让他难堪的事。

  也许外面关于他退休的传闻让兰兰心神不安了,反正这几天兰兰总是提到房子的问题。正是房子的事,让他伤透了脑筋。他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他希望这个女孩子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他有责任补偿她为他付出的一切。

  问题是,这套房子他现在无法过户到兰兰的名下,原以为很简单的事儿,现在变得复杂起来,这是夏沪生没有想到的。

  兰兰没有睡着,夏沪生几次用手去搬她,她都装作睡着的样子。当夏沪生抱住她,并开始脱她的睡衣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猛地用双手把他推到了一边,然后坐起身,打开电灯,用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神儿,无声地盯着夏沪生。

  此时一丝不挂的夏沪生,在她的眼里绝对不是让她心悦的那种男人,甚至让她感到恶心,她讨厌看他浑身上下那些松驰的肥肉和明显的老年斑。这个曾经让他崇拜的带着威严的男人,和那些满大街上走着的上了年纪的男人们没什么两样。

  夏沪生被兰兰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仰面倒在床上,四脚朝天,样子狼狈极了。由于身体发胖,他努力了好几次,才从床上爬起来,脸色被激怒得通红。

  "你……你疯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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