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诱惑(11)

十一

　　周敏受了严厉处分，从记者岗位调到了校对室，留用查看半年。作为惩罚，当月报社所有的人都被扣发了奖金。

　　对《大河晚报》来说，这还不算最大的问题，让陈方最头疼的是，自从省里一家大报在本地创办了《清水晨报》后，《大河晚报》的广告额直线下降，连计划的百分之八十都没有完成。

　　总编、副总编和各部主任连着开了两天会，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奇招--订报送牛奶。陈方下了狠心，拿出血本给订户送牛奶，只要保住订数，就能拉住广告客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一个星期不到，消息反馈回来了，人家《清水晨报》不仅订报送牛奶，还送家政服务，订户每年可享受五次免费上门服务，由报社出钱雇人给收拾卫生。这一来，平衡又被打破，天平又倾斜了。

　　坏消息还在不断传来--省委宣传部一位副部长亲自打电话找夏沪生，要他为清钢职工订阅《清水晨报》，说这是省委主要领导的意思。夏沪生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放出话来，我不能两份报纸都订，只能订一份，到时候再说吧。

　　两家报社的老总能不上火吗？清钢是公费订报的大户，拿不下这块高地，就会丧失生存的空间。

　　《大河晚报》的高层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晚上，最后的决议终于出来了--派记者搞夏沪生的个人专访，为即将开始的省劳模和全国劳模评选造势，不惜代价把夏沪生往上推。这件事不管最后做没做成，都能让夏沪生给《大河晚报》办点实事--吹鼓了好剥皮，这一招绝对有效。

　　笑声还没结束，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夏沪生凭什么接受你的专访啊？这些年，采访他的新闻媒体不少，被拒绝的也不少，他尤其不愿意接受地方媒体的采访，这在新闻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大家就一致推荐让总编陈方出面。报社里属他官最大了，挣钱也最多，现在需要有人冒死往上冲了，你不上谁上啊！

　　陈方满脸都是苦笑，就跟经历了老虎凳、辣椒水、竹签插指甲、皮鞭子蘸凉水抽打似的："不瞒你们说，夏沪生到现在都不认识我，我这个小小的总编，怕是不好使。"

　　总编不肯跳火海，大家也不好逼他，就算他真敢跳，也未必能达到目的。人们正发愁呢，记者部主任林一萍说话了，让大家觉得像阴暗潮湿的地洞里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

　　"我有一个线索，本来没觉得行，可这会儿没别的法子，拿出来算根稻草吧。"

　　望着会场上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林一萍真的不忍心再沉默了："我们部的程晓彬跟一个叫黄兰兰的业余作者最近打得比较热，是不是处朋友我就说不清了。听说黄兰兰跟夏沪生的秘书很熟，或许能跟夏沪生说上话……"

　　她停下来，认真地看了一下人们的反映，如果有人觉得她的主意可笑，或者只有一点讥笑的表情，她就不准备再往下说了。

　　沉默。一片沉默。

　　总编先摇头了："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夏沪生这样的人，怕不是一个小秘书说句话就行的，我听说连市委赵书记他都不给面子。"

　　林一萍一听泄气了："那就没办法了，挺着吧。"

　　这时，副总编刘丽娟打破了僵局："要我说，林一萍说的法子可以试试，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也没损失啥。"

　　这句话真的把大家说动心了。总编想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就试试看吧！"

　　Chapter 8

　　天黑下来了，喧嚣了一天的城市华灯初放，五彩缤纷。一阵冷风吹过，挂着几片残叶的街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晓彬皱着眉头，一边吃晚点--一袋饼干和一杯麦片，一边把总编室催要的稿子写完。没等夜班编辑看完，他就借口溜了出来。

　　让他心情高兴不起来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兰兰这两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电话一直打不通；二是今天林一萍代表总编给他下达的任务，让他觉得压力特别大。

　　其实这两件事也是一件事--找不到兰兰，什么也办不成。上次陪兰兰回老家时，他知道兰兰和夏沪生的秘书能说上话，但秘书不等于夏沪生啊，也不等于夏沪生就能接受采访啊！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去试试。兰兰要是不肯给他面子，他就没有办法了。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他乘坐的出租车突然减速。这时，一辆红色的汽车从旁边的道上拐过来，连转向灯都没打，一下子就挤在出租车前面停住了。司机吓了一跳，赶紧刹车，差一点就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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