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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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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之璐和鲁建中落在最后,沿着公安局的走廊缓慢地走,鲁建中看着身畔的美丽女子,一时有感而发,说:“原来你就是南方新闻报的那个钟记者,我昨天听到你的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我经常看你的新闻报道,文字犀利,让人赞赏。” 之璐心口一痛,伸出手挥了挥,说:“我已经不是记者了。” 那次事件之后,她的记者道路越走越宽,她又不怕苦,带着照相机全省各处跑新闻,上山下乡,一年之内就成了报社的一支笔,圈子的人都知道南方新闻报社有个能写敢说并且相当漂亮的钟记者。 那时候之璐也颇为自己的成就骄傲,以为这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挣回来的赞誉,岂料离婚的时候才发现竟然不是那么回事。报社老总找她谈话,面孔上还是客客气气,但最后一句“得罪人太多”就把她辞退了;其他报社和电视台的评价也是类似情况,相当委婉地把她拒之门外,拒绝的话千篇一律,关键词就是“我们不需要你”。 之璐这才明白,原来离开了叶仲锷,自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连记者都没办法再做下去。人人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叶仲锷决心跟她离婚的时候她心如死灰,随后再遭遇到这样的打击,以往的工作轻而易举地被人否定,她掉入了无底洞,绝望地直扯头发,好几次想去跳长江一了百了。 除了房子,叶仲锷给的任何东西她都没要。可是她还是要工作,她必须得养活自己,更主要的是不能让父母担心,以为她离婚后就一蹶不振;因此在杂志社做起了编辑,有的时候审着稿子就会想起曾经有过的那波澜壮阔的记者生涯。 做完记录,她们搭着警车再次去了案发现场。上楼的时候之璐感觉到杨里浑身哆嗦。 鲁建中看一眼杨里,安抚地说:“你妈妈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小里,叫你来是希望你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左邻右舍的邻居纷纷打开门出来,对杨里嘘寒问暖,这个地方虽然贫穷,但穷人之间也有某种难以割舍的友谊。杨里低着头擦掉眼泪,对着所有向她表示善意的邻居一一鞠躬道谢。 房间简陋但是干净整洁,条件虽然差,但母女俩在这里生活的时候非常温馨。一张床、小小的饭桌,还有用布帘子隔开的小房间,一套小桌椅,桌子下堆满了杨里的教材练习册大堆的试卷,压在最底下的那堆书的边角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那血的颜色让杨里的脸色一变再变。 之璐问:“书要不要带走?” “不了,有用的书都在学校里。” 尽管房间里撒了一瓶白酒,血腥味还是散不去。之璐远远看着她坐在床边,抱着枕头哭。很久之后她终于坐起来,瞧不见眼泪,从屋子到了走廊里,咬着唇低声说:“没有丢任何东西,床板下压着的五百块钱也都还在。鲁警官……我妈妈的后事……” 鲁建中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法医很快就会检查完。” 杨里对鲁建中深深鞠躬,“谢谢你。” 结束这次充满血腥味的探访,之璐强行拉着杨里去买了几件衣服,又在外面吃了晚饭,把杨里送回去后,再次出了门,去了超市买了一堆东西,艰难地把自己扔上出租车里,闭着眼睛开始打盹。 听着车子行走带来的呼啸风声,半睡半醒时想起杨里脸上坚毅的神情,咬牙下定了决心,是的,那样一个小女孩都知道如何坚强,我也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还有那么多事情,等我去做。 第二章 回忆 在公司楼下遇到邓牧华急匆匆地从出租车里出来,一样是一脸的倦意,之璐正准备询问何故时,她倒是先问了出来:“你看上去怎么比以前还糟?” 之璐揉了揉快要僵硬的脸,也问:“师姐,你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邓牧华欲言又止。 每天这个时候一楼的电梯口都是人满为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噤声。之璐认识的同事极少,对很多人可以做到视而不见;邓牧华好歹也是主编级别的人物,哪怕再累都要笑容满面地跟人招呼。东南文艺杂志是东南出版社旗下的四本期刊之一,水平和销量在同类文学期刊里属于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杂志社人也不多,十个编辑,大部分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中年人,之璐和邓牧华是其中最年轻的。以前二人关系就颇好,渊源很深,现在再次遇到自然关系比别人融洽。 邓牧华虽然是主编,其实并没有架子,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能当上主编纯属意外,完全是捡到的便宜,这样的纯文学杂志,只要每期的导向和主题定下来,谁来做这个主编都一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之璐跟她谈起前两天遇到的事情,具体细节没有提,只说被害一事就让邓牧华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撼感慨之后再出离愤怒地拍桌子,“残忍啊!原来以为这些案子只能发生在连续剧里,没想到真的存在我们的身边!而且事情真是蹊跷,真是让人想不通。” “嗯。” 邓牧华深思了片刻,想通了什么了似的,拿手指戳她的额头,就像读大学那会批评她:“之璐,你虽然是一片好心,但我觉得这个事情背后不简单。你让那个孩子住校不就可以了吗?现在不是给自己找事是什么?这么些年下来,你喜欢多管闲事这个毛病怎么一直都改不掉,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这个毛病害死。”之璐唯唯诺诺地点头,“也不完全是,小里很聪明懂事,添不了什么麻烦,不外是多一张嘴而已,其实嘴都未必会多,她平时都在学校吃饭。” “我是觉得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那个女孩的母亲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招惹到这么狠毒的角色,”说着瞥到她的脸色,邓牧华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聪明地改了口,“哎,你也就是这个性子,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了。所以硕士才会改学新闻吧,非要做记者不可。” 的确如此。之璐说:“新闻学本来也是我高考第一志愿,不过差了几分没考上,所以读研究生的时候补回来。” “认准一条路走到黑,绝不回头,难怪嫁不出去,”说着邓牧华自嘲地一笑,“不说你了,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晚上又要被逼着去相亲。” 邓牧华比之璐大了两岁,今年就要步入三十大关,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结婚,都快被家中父母长辈逼疯了,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说起相亲就像个孩子一样沮丧。这几年来,她前后相亲不下五十次,各色人等都认识得差不多,经历也丰富多彩;之璐有次玩笑说她完全可以借助资源便利写写《相亲宝典》赚赚稿费,这个建议被邓牧华一个白眼送了回去,她说,我已经很郁闷了,再写书岂不是把郁闷放大百倍千倍? 餐厅里有液晶电视,正在播送本省的午间新闻,大幅报道最近在市里召开的一年一度的大型财富论坛的相关新闻。电视所在的方向虽然在之璐身后,当她听到熟悉的名字飘过,眸子里暗光一现,下意识回了头,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时,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邓牧华见到她怔然且若有所思的模样,拿着勺子在她面前一晃,细白色的银光微微晃动,那光芒如此灼眼,之璐忍不住别开了目光,缓缓地把目光转回来,清明如斯。邓牧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电视,并无意外地“哦”一声,念着屏幕上的字:“安业集团董事长叶仲锷?原来是他,这么年轻英俊,真意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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