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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在很多人眼里,文艺和政治是直接对立的,当然,这个观点也不算是错……但凡喜欢小打小闹地搞点文艺的人,总是有些虚张声势的清高,好象不蔑视领导不蔑视政治,就对不起艺术……

  我一直在游离,一段不该开始而又突然结束的爱情,让我一直在游离。我的心从来没有认真地放到学校、班级和同学身上,我的心已经被占满,精力完全消耗掉,我能奉献给本该是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的,只有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既然如此,我又什么可抱怨的呢。

  没有哪一个老师特别喜欢我,这不是大学老师的错,从上幼儿园开始,我就没当过老师们的宠儿。我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喜欢质疑,喜欢向老师提问,喜欢起哄,得是什么样胸怀宽广的伯乐,才有可能欣赏我这匹千里马……

  我又天生地那样敏感……跟人说话的时候,我老是先不说,静静地盯着人看。等人家说完了,缺点被我掌握得差不多了,我才得意洋洋地侃侃而谈。老师们是我最好的观察和研究对象,我经常不错眼珠地坐在座位上,认真听讲,正当老师们被这个难得的听众感动得谈兴大发的时候,我及时地递上我的纸条,上面列举了若干问题和意见,包括建议老师讲课的时候不要口水横飞……哪个老师会受得了这样阴险的学生。

  我的专业是经济法,可是最不喜欢我的,偏偏是经济法老师。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老师,第一堂课上她就对我们说,她有收藏景点门票的业余爱好,让大家回家的时候,各自帮她收集一些景点门票。其实这个爱好有什么不好的呢?她的要求又有什么过份的呢?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她无聊,不由自主地皱眉耸肩做出怪相,被这个跟我同样敏感的女老师及时捕捉到了。在整个学期的经济法课上,她从来没理过我,我也没理过她,确切地说,我们互相之间根本就没有说过话,但是彼此都对对方了如指掌。我很怕她抓我不及格,对这门课格外用心。经济法是小班课,考试前划复习范围的时候,我故意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大声说,我这次准备得特别好,要是连我都不及格的话,全班得有一多半不及格。又说:如果我不及格,我就去系里找。结果我及格了,60分,全班除了我60分以外,再没有人低于80分。

  老三跟系里老师关系好,在跟经济法老师聊天时曾经提到我,大家也都感觉到我跟她之间有莫明其妙的仇。经济法老师说,觉得我很好,很单纯,就是不够尊重老师……老三问是哪些事让她觉得我不尊重老师。她说:她不该穿着旱冰鞋去上课……老三回来告诉我,我说:得了吧,她才不是因为这个。

  无可埋怨。现在我知道那句话绝对是真理:路都是自己走的。

  其实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确定,怎样做人,才不会像在大学里一样被视为异类。我乖多了,圆滑多了,深知和气生财,绝对不能得罪人,不管是什么人,君子不得罪,小人也不得罪。大体看上去,我跟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不同了,不再桀骜不驯,满身的棱角……可也真是难说,后来我遇到过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竟然都是我按捺不住脾气、装不下去温柔、采取了我从小就习惯了的桀骜不驯的、豁出去了的方式才得以解决……到底怎样是对怎样是错?

  也不再投入地去爱了。总是小心地审视与计算付出与收获的比例,划定基本底线,确定能承受的伤害程度,一旦到达这些标准,马上不伤筋不动骨地收手。的确没再受过伤害,的确似乎一直都是胜利者……可也再没体验过天崩地裂一般的坍塌的感觉,没体验过极度痛苦中极度的幸福,没体验过涅磐一样的燃烧和毁灭……怎样是对,怎样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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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博客后,我似乎从回忆中走出来了,可以非常冷静地审视过去了。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没有那个痴情执著的法律系女生,就没有这个冷静成熟的冰木瓜。

  想起巴特尔,已经是很陌生了。分隔了近十年之久,我很难想象他现在的样子。我绝对不会去看他,更不可能重续旧情。我爱的、怀念的只是十年前的巴特尔。隐隐约约地,听说了一些消息,知道他过得很好,至少是符合他的标准的好。自由自在,骑马唱歌,有勤劳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孩子。他终于轻松、解脱了,他不必再为一段感情,一个人,去辛苦地改变自己、束缚自己了。他想喝醉就喝醉,想打架就打架,想唱歌就唱歌,想不洗澡就不洗澡……我相信,他对我,也一定是彻底断了念想。爱情所激发的狂热是短暂的,如果没有趁热打铁修成正果,没人有勇气再去那炼狱里回一次炉……这样很好。

  我每年都会去草原。草原无边无际的蓝天,那样广阔,总是像大海一样,瞬间把我吞没。一到草原,我就感觉自己在下沉、下沉……不可救赎的下沉。悠闲的羊群星星点点地分布在草原上,它们并不像白云一样白,但是那种灰黄的颜色,让人远远就能感觉到羊毛的温暖。我看到牛群,看到一只小牛犊追着妈妈吃奶,长着可爱的粉色的鼻子;我看到一群一群的马在湖边喝水、嬉戏,在阳光下溅起耀眼夺目的浪花……我最喜欢的,还是马,神采飞扬的马,将来我一定要养一匹马。

  牧民骑马的少,骑摩托车的多,也不大穿蒙袍了。仍然是那样黝黑的皮肤,牙齿白得闪亮。仍然那样孤独,走上十几公里才看得到几个蒙古包。据说现在住蒙古包的都是临时受雇给人放羊的人,真正的牧民们都不住蒙古包了。远远地可以看到他们在草原上盖的一排排房子,跟我们汉族一样的砖瓦房,就在房子附近打井解决用水的问题。很难想象……如果当初巴特尔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骑着摩托,我肯定不会爱上他。

  草原上的马越来越少了。牧民们不再游牧,定居以后,马对草场的破坏最大。他们不需要骑马,养马也不像养牛和羊那样赚钱,所以,他们不大喜欢养马了。还有,他们变得冷漠了……我心痛地发现,他们很多人都不喜欢笑,用一种戒备的眼光看着外来的人。他们身上传统的游牧文明痕迹正在被农耕文明彻底地洗刷,他们有些无所适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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