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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还能说什么呢?那时候我只是个20岁左右的孩子。我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敢于跟所有人的标准抗衡。当我的标准和别人的标准冲突的时候,首先就是怀疑自己,其次是怀疑巴特尔……怎么也不敢去怀疑除我们之外的那么多人。

  妈妈就这样说我:人人都说不行,就你自己说行,难道别人都错了,只有你对了?

  于是,我怀疑……

  巴特尔一再妥协,仍然不能抵消这种怀疑。因为他的妥协,反倒让我觉得,别人说的是对的,否则他为什么会按照别人的标准改变自己?

  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天真。

  我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想过巴特尔的内心。他一再妥协,我一再紧逼……从那张沉默的、从来没有过多强烈表情变化的脸上,我看不出他内心的巨大波澜。

  他最终的突然离开,给了我一个最冷酷的背影,一次最残酷的打击,一段最难忘的回忆。从来不知道生活是什么,爱情是什么,人是什么的我,忽然什么都知道了。我在瞬间内知道了一切,知道了,我即使是被这个打击打进了十八层地狱,也只能自己苦苦挣扎,而决不能指望他伸出手来拉我出去……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在初恋的时候爱上了像巴特尔一样的男孩子,想跟他去草原上生活,我会同意吗?——我不会同意。

  很多朋友听了我唱的《黑缎子坎肩》都问我,这首歌是不是唱给巴特尔的。当然不是。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那么持久的爱情,如果我说是,这首歌是唱给十年前的那段感情,那就太假了。事实上,伤痛愈合虽然需要一个过程,但终究还是会愈合,愈合到无论如何用力触碰,都再无一丝新鲜的痛感。所谓回忆,就像咀嚼一段甘蔗,把甜美的汁液吞下,把无味的渣滓扔进垃圾箱,给自己平淡的现实生活一些额外的养份罢了。

  任何一个特定的人都只能属于一个特定的历史年代,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为过去的一段感情守永远的节,大概只有像梁祝那样化了蝶的才能做到。

  回忆很美好……

  但是现在的我,只想为自己歌唱。

  49

  我非常愿意转移注意力,讲讲我们的宿舍。

  女孩子在一起,总是是非特别多,也许是四年大学生活看多了宿舍里女孩子之间不断地分化组合,我至今不大敢相信女性之间会有真正的、恒久不变的友谊。女孩子是最奇妙的了,她们即使是互相间非常不喜欢,仍不妨碍她们手拉着手在一起逛街、上自习,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说说笑笑地吃饭。为什么?因为害怕孤独。极少有女孩子敢于独来独往,她们必须要拉上一个或几个同伴心里才有底。这里面也有传统观念的原因,女孩子似乎是从小的时候开始起,就要找一个伙伴结伴去上学,课间时结伴去洗手间,结伴做游戏,这样的女孩子在人们眼里才是正常的。一个男生谁也不理,天马独行,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个性和独立的表现,如果女孩子也这样,大家就会怀疑你性格有问题,不讨人喜欢。

  大概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吧,女人一定要找个伴。大多数女人之间的友谊都结束于她们各自嫁了人或有了男朋友之后,她们互相间不需要了,也就完全不能容忍对方的缺点了。当她们互相需要的时候,她们彼此之间特别宽容。跟男朋友揭自己女友的老底,是很多女孩子的恋爱话题之一……。当然,也有好多结了婚的女人有所谓的闺中秘友,不过谁知道呢?我就认识一些这样的已婚女人,她最把你当作知心朋友、深更半夜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是她跟老公吵架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真信任你呀……跟你哭诉、回忆、感叹……甚至毫不吝啬对你的夸奖……如果你相信了,被感动了,跟她一起义愤填膺地批判她的老公,甚至激动之下向她透露了关于她老公的一些不利消息,以鼓励她离婚——其实离婚的说法是她自己先提出来的……好吧,那你就等着后悔吧。人家两口子转眼就和好了,那个男人仍然是她的上帝,而你呢,却因为曾经诋毁过她的上帝而成了她最恨的敌人。

  跟巴特尔刚分手的时候,我不愿意跟别人说这件事。我不愿意看到别人脸上流露出那样一种隐约的快意:看,终于分手了吧,我早就说过不行!我一个人苦苦地熬着,挺着,心灵深处与生俱来的坚韧忽然爆发出力量,我不知是想给谁看,就是不想倒下。有一天吃过晚饭,我坐在窗外的桌前看着外面发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想起过往种种,心如刀绞,泪如雨下。这时老五回来了,看我那个样子,吃惊地问我怎么了。我实在太脆弱了,也坚持不住了,我正想跟她说一说我的痛苦,她一个老乡在外面喊她一起去买东西,她清脆地答应了一声,马马虎虎地跟我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就风一样地走了。我继续孤独地、痛苦地坐在窗边,眼泪把衣服都打湿了……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事。

  我一个人骑车去北图、北航、香山、北海,最多时一天骑了五个小时的车。强烈的内心煎熬和体力消耗让我很快瘦得脱了形。那个时候我最信任的人是北航的那个研究生,他的宿舍里只有两个人,那个人年龄比他还大,还成熟,一看我去了就自觉地离开。一般到他那里的时候,我都是骑车骑得非常累了,坐在他床上斜靠在他被子上,不怎么说话。他每次都很高兴,用酒精炉给我做饭吃,有时还专门出去买荷兰豆炒给我吃。在他面前我是特别放松的,因为我不爱他,不在乎他怎么看我。我总是好吃就吃,不好吃就不吃,脸色不好看,经常不耐烦地批评他。他总是笑。有一次我不知找了个什么茬儿又开始说他,他听了半天,笑笑说,你算了吧,不就是失恋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住了嘴,吃惊地看着他。他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要不是失恋了你能成天往我这跑。又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睁大眼睛好好再找一个。他的南方人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痛苦,这痛苦几乎打动了我……后来我看到有人说,治疗失恋的最有效的药方就是恋爱,再去爱一个人。我却不同。失恋以后成了惊弓之鸟,再不敢轻易把自己交出去,怕承受不了那爱情的重量。

  我脆弱得像一片薄薄的玻璃。只有谁都不去碰,才能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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