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33)

三十三

　　“命运同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我失去了一切。”他喃喃自语。

　　也许是杨小翼敏感了，她觉得他这是意有所指。她说：

　　“你是不是有些恨我？要是没有永城的事，你的梦想也许都实现了。”

　　他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坚定地说：

　　“同你没有关系。要是没有那个教委主任，我的梦想一样可以实现。我本来可以成为一个科学家的，现在却待在这么个小城里。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杨小翼知道伍思岷一直在想办法离开这个小城。伍思岷把自己设计的霓虹灯线路图及效果图案寄给上海霓虹灯厂。他希望上海这样的大厂对他的设计感兴趣，能赏识他，把他调到上海去，他就可以在上海那样的大地方大显身手。杨小翼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在户籍受到严格管理的情况下，要想从一个小地方迁徙到大城市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杨小翼也不去泼他的冷水。

　　八点不到，伍思岷穿戴整齐后，去县委找相关领导了。

　　如杨小翼预料的，伍思岷的告状没有一点儿用。伍思岷等了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他又去了一趟县委，但这次再也没人理他了。

　　杨小翼打听到那教委主任的背景。教委主任是县委书记的连襟，她把这一情况同伍思岷说了。

　　伍思岷听后愣了半天。最后，他决定去省里上访。

　　吕维宁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也善于拍领导的马屁，不久，吕维宁也被调到厂部办公室工作。杨小翼和吕维宁接触的机会就多了。

　　吕维宁听说了伍思岷上访的事。他对杨小翼说，伍思岷上访的事弄得整个广安都知晓了，听说县委对他这样的做法很不谅解。他让杨小翼好好劝劝伍思岷。

　　对伍思岷一去这么久，杨小翼既担心又不满。伍思岷竟抛下他们母子不管不顾，他怎么这么自私呢？

　　幸好有吕维宁总帮助她。吕维宁十分善解人意，他似乎总知道杨小翼需要什么。也许是因为混熟了，杨小翼觉得吕维宁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有一天，吕维宁竟然跑到伍家院子里来。当时，杨小翼背对着台门在专心地给天安喂奶。吕维宁进来时静悄悄的，杨小翼没有注意到他。后来，她感到身后有些异样，似乎有一道黏糊糊的目光盯着她。她赶紧停止喂奶，穿整齐衣服，回头看到吕维宁正色迷迷地看着她，他的表情甚至有些呆状。

　　伍伯母来到院子。她对吕维宁的到来很警觉。杨小翼到屋里倒茶的时候，伍伯母和吕维宁说起话来。当杨小翼捧着茶出来时，吕维宁却要走了。

　　杨小翼也不留吕维宁，她心里对吕维宁来家里是抵触的。吕维宁走后，伍伯母开始盘问杨小翼，好像她和吕维宁真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似的，杨小翼听着很不舒服，便没理伍伯母。

　　转眼到了八月，天气变得十分炎热了。正处于哺乳期的杨小翼因为衣着单薄，乳汁总是要渗出来。这总是会引起一些男性的注目。

　　一次杨小翼和吕维宁一起办事回来的路上，吕维宁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吕维宁说：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

　　杨小翼非常吃惊。她好言相劝，请他不要这样。

　　可吕维宁根本不放手。杨小翼忍无可忍，回过头狠狠抽了吕维宁一个耳光，骂道：

　　“我以为你变好了，你还是垃圾，狗总是改不了吃屎。”

　　吕维宁露出狰狞的面容，说：

　　“你正经个什么，你那点儿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只有像伍思岷这样的傻瓜才会娶你。”

　　第二天，吕维宁碰到杨小翼没有一点儿异样和失态。他在办公室说笑，像是压根儿没发生过任何事。

　　两个月后，伍思岷终于回来了。

　　伍伯母着急地到伍思岷前问这问那，伍思岷闷不吭声。

　　吃晚饭的时候，院子台门被敲响了。杨小翼去开门，是两个公安。公安一脸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问这儿是不是伍思岷的家？杨小翼心头一沉，觉得事情不妙。

　　两个公安要把伍思岷带走。见到这阵势，天安首先哇地哭了。伍思岷问，凭什么把我带走？一个公安说，带你去问点儿事。伍思岷说，这里不能问吗？公安说，不能，得去局里。

　　伍思岷回过头来安慰家人道，你们放心吧，我没犯事，上访是公民的权利。

　　第二天一早，杨小翼就去了公安局。她找了好几个科室，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后来还是伍伯伯找了一个战友打听，才知道原委：伍思岷没犯什么罪，就是上访这事让县委书记很不高兴，认为伍思岷这么做是丢广安人民的脸。县委书记是个老红军，脾气不好，他甚至在一次会议上说要毙了伍思岷，说广安不允许出伍思岷这样一个败类。

　　整整一个星期，伍思岷没有放出来。

　　杨小翼心急如焚。

　　陈主任听说伍思岷被抓的事，她给杨小翼出主意，让杨小翼找霓虹灯厂的老厂长。陈主任说，老厂长和县委书记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他过去是非常爱惜伍思岷的才华的。杨小翼感激地点点头。

　　老厂长不久前已调离了霓虹灯厂，到了县公路大队。公路大队在离广安城二十公里远的山区作业，老厂长难得回家，杨小翼打算去施工现场找他。

　　杨小翼翻山越岭步行过去。她知道老厂长喜欢喝白酒，给他带了两瓶“南充大曲”。这酒是她好不容易才从黑市上弄来的。酒很贵，幸好那次回永城母亲给了她一笔钱。杨小翼整整走了四个小时才到那儿。

　　杨小翼见到老厂长几乎是傍晚了。像老厂长这样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杨小翼这样跋山涉水而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他好像也喜欢有人求他，刻意营造一种非常亲切的气氛，好让杨小翼开口没有任何障碍。杨小翼顺势把来的目的同老厂长讲了。老长厂沉思了一下，说：

　　“思岷是个人才，有时候就是心眼儿太直，不肯转弯，他这样下去够戗。正直是美德，但还是得适应这个社会啊！”

　　杨小翼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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