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女子(11)

十一

　　“不不，姐，钱咱有的是，很多呢。”

　　葛晓音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的事我一定帮，但成与否不一定，不过，你的钱，你放心，我肯定会还。”

　　“姐，你可一定要帮我呀！”

　　葛晓音伸手接了钱赶紧钻出车，向美容厅走去。门前那棵大杨树的枝干在风雪中飒飒作响。

　　黄敏望着葛晓音进了孔小妮的美容厅，才慢慢地踩着油门，将车开走。这时那霏霏的秋雪已经变成了飘飘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黑色的天幕落进黑色的夜，将世界变得一片混沌。

　　五

　　葛晓音没算对，佐国栋的夫人枝枝早在昨天就已离去。枝枝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佐国栋眼中只是个摆设而已，白天佐国栋忙得很，夜里也不到她的身上来。他和她就是这种状态，他不和她谈及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是在一些其他的事情上，对她表现出一些关心，比如服饰、健身，也做些必要的安排。其实，这些连同他本人，枝枝都不是看得很重，这么些年了，她也已经饱经沧桑，感情和肉体的事情她摆布得还算融洽，她不能为一个把她看得无足轻重的人守身。这次回来也只是走走过场，主要是为了自己赚钱的目的。

　　枝枝对金钱有着特别的钟爱。佐国栋在县级市当市长时，刚开始干部下海风潮，佐国栋在政治上很敏感，立即在县里搞试点，因为枝枝在身边总是背着他收受别人礼物钱财，弄得他很被动，便投其所好，让她跟着县里分流出来一批闯深圳的人去那里搞办事处。不料这枝枝经商还真有一套，竟在深圳站住了脚。别的几个办事处都向县里要钱，只有她那个办事处不但养活了人，而且还给县里还回了投资。在佐国栋由市长当书记后，那些个办事处先后都因亏损撤了回来，枝枝却及时地用炒股炒来的钱投资了自己的公司，办事处也依然存在了一年多，因政策关系才撤了，办事处撤了，枝枝却留在了深圳。这对佐国栋不能说不是一件大好事。没有了老婆的干扰，他在县里便能挺起腰杆，放开手脚做政绩，台阶也便上得快。

　　佐国栋常常感慨自己是“水命”，是祸是福都与水有关。他的祖上是黄河边的船户，因水发了家，发了家便养船，却因养船雇工在土改时便划为地主成份，他的爷爷在土改时投水而死，父亲也在文革中投水而死。因为对水的愤恨，他要征服水，练就了一身好水性，练就了水性，在水中救了个领导干部，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练就了水性，救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心中爱着的女人。一个却成了他并不爱的妻子，而这妻子还是到了海边的深圳，仍没离开水。

　　对救那个领导干部、救葛晓音，他在心中引以自豪，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此，他倒不大信，但人做了善事，总是值得一辈子欣慰的。但对救枝枝，他却始终心存疑窦，他总有一种感觉，他救枝枝，是枝枝为了嫁他而设的一个局。他的脑子里老出现这样一个场面，不知是梦是真：

　　一个天气燠热的中午，他在河里畅游，忽然一声尖叫传入耳内，他浮出水面四处张望，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正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挣扎浮沉，有人落水了，这念头一出现，他马上奋力向那女子游去。

　　可当他拉着那女子手臂游近岸边时，那姑娘却突兀地将他推开，两臂迅速交叉，抱紧双乳，低着头哭泣起来。

　　“别哭、别哭，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寻死？”

　　“不……不……我没有……没有寻死……”

　　“那为什么？”

　　“我……我在，我…在…洗…澡！”

　　“啊呀！我多么浑！”

　　没等那姑娘的话音落下，他就一边叫着，一边伸出水淋淋的拳头，朝自己的脑袋打去。随后，一扭身逃似的游去。

　　这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只听河岸上大喝一声“哪里逃”，有个人就“扑嗵”一声跳下河来。

　　一颗苍头，30岁上下，带着满脸的狰狞，鳄鱼般向他冲来，嘴里高叫：

　　“你小子干啥，想溜？”

　　佐国栋踩着水，对那人说：“我为什么要溜？我以为她落水了。”

　　“你说得轻巧，你不看人家姑娘赤身裸体吗？落水了她还能站在那里？分明是你想耍流氓。”

　　那姑娘就突然意识到什么地擦一把脸迅速转身，蹲在了水里。

　　“没！”佐国栋问心无愧，逐渐强硬起来：“没有，你不信问她。”

　　那姑娘就哭得更加厉害，边哭边说：“这叫我咋见人、咋见人……”

　　而苍头却得了势，伸手一把将他扭住，恨恨地指责道：“你就是咋了她，不咋她、她能哭成这样！”

　　他就一摔苍头扭着的胳膊，更加强硬地叫道：“我要咋了她，那么你也咋了她！”

　　“你……你……你龟儿子……你血口喷人！你明明看见我没咋她的！”

　　“那你也明明没看见我咋她的，你为什么赖我。”

　　“那她哭什么？”

　　“那她哭什么？”

　　那苍头无言以对，可停停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怒吼道：“你……你……你是牛鬼蛇神，你没咋她你也得负责！”

　　他就气鼓鼓翕动着嘴巴泛不上话来。可突然间，那姑娘的哭声停了，嚯地从水中站起来叫道：“我也是牛鬼蛇神。”说着，睁大泪眼怒视着苍头！

　　那苍头就受了污辱般地抖索着嘴唇骂道：“鬼才救你！”并伸手一指他俩说：“原来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耍……耍……耍流氓！”

　　“你！”佐国栋怒愤交加，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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