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局长(43)

四十三

　　李志成一走进张良的办公室，张良劈头就问："你去云龙村了？"李志成一愣，说："我刚从那回来，张老师，您怎么知道？"张良哼了一声，说："你知道那个鱼塘是谁让挖的吗？"李志成心想：那个顾老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不是明确表态理解和支持我们吗？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老师，想替他说情呢？他的能耐可真大，居然知道张副局长曾是我的班主任，真是小看了他！既然他阳奉阴违，我就更不能给他留面子了！李志成说："知道，是顾老板跟云龙村签的土地租赁合同，可我们认为他这么做违反了国际湿地公约，也违反了灵湖市的环境保护条例，已经通知他停止施工了。"张良看着李志成，说："志成，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里的鱼塘是我规划的项目，你还认为它是非法的吗？"

　　李志成确实没想到，云龙村那儿的鱼塘会和旅游局扯上关系。李志成说："老师，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您怎么会规划鱼塘呢？难道旅游局要发展三产，想搞养鱼？"张良招呼李志成坐下，说："你还是高中时那个脾气，喜欢一下子把难题解决，其实，在生活中，我们要学会婉转，要学会给人留点儿余地，这样更利于解决问题。如果你去湖边，不是立即叫他们停工，而是说要回局里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处理，现在就不会把难题留给我了。"李志成抱歉地说："张老师，我真的不知道鱼塘会和您有关系，您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张良给李志成泡了杯茶，说："我市要举办首届国际旅游节，发展灵湖市的旅游产业，把灵湖旅游做大做强，这是旅游局今年要抓的头等大事，具体工作就由我负责。经过局党委几位同志的讨论，我们设计了几个旅游项目，作为旅游节期间的主打产品，有草桥乡的水上游、龙潭乡的龙虾节、市民广场的啤酒节、水上餐厅的画舫秀、灵湖的水上摩托冲浪行，还有个压轴节目，就是'灵湖杯国际钓鱼邀请赛'！"李志成直言不讳地说："旅游产业被称为无烟工业，确实前景广阔，灵湖市的旅游业也大有文章可做，但我个人认为，旅游要有文化内涵，像龙虾节、啤酒节，都跟吃有关，似乎跟旅游不是很切题，还有那个画舫秀是什么意思？"听着李志成的意思，好像他对老师规划的几个项目都不太赞成，张良听了有点儿不高兴，但也没表露出来，继续说："谁说吃不是文化？中国人自古食不厌精，吃也是饮食文化！画舫秀就更有文化韵味了，创意来自于朱自清先生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现在的水上餐厅不是连在一起的吗？到时候，让它们分开，独立游弋在灵湖中，游客边品尝湖鲜，边欣赏风景，十分雅致。如果是在晚上，月光、灯光、歌声、水声，不是构成一幅优美的图画吗？"

　　李志成既有点儿哑然失笑，又有点儿忧心忡忡，张老师不愧是教语文的，就是会联想，但他真这么规划的话，水上餐厅对湖水污染的问题就更不好解决了。张良看到李志成没说话，以为他被自己的规划折服了，就接着说道："可是，你叫停了鱼塘的施工，影响了我对今年灵湖旅游的整体规划！如果鱼塘挖好了，鱼也养上了，到旅游节时，我们会邀请世界各国的钓鱼高手前来灵湖参加钓鱼大赛，这个项目会产生国际影响，有利于灵湖市走向全国、走向世界，这和市委市政府发展经济、开发旅游的精神是相符的！"李志成笑道："在鱼塘里钓鱼，这也叫比赛？"张良说："这是国际通行的钓鱼比赛规则，相对公平，要是在灵湖里钓，有的人可能一条都钓不到。"李志成说："在野生环境的水域进行比赛，那才能显示出真水平，而且，如果真是在灵湖里钓鱼，为了避免不良的国际影响，市政府必定下大力气治理水质，这就给我们环保局的治污工作带来政策支持。"张良打断说："李志成，你又考虑你的环保了，可你为灵湖的旅游想过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想问你，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对灵湖的旅游业也做点儿贡献？"

　　李志成不明白老师这话的意思，环保和旅游，不就是相辅相成的吗？环境差了，谁还来旅游呀？看在老师的面子上，难道要我对破坏环境的行为视而不见？李志成说："张老师，您希望我怎么做呢？"张良说："为了我们旅游局实施的一揽子计划，希望你们环保局能给予配合，关于云龙村湖滩鱼塘的事，我会写份报告，请市领导批示，然后请环保局出份正式的环境影响评价，以便鱼塘能顺利施工。志成，这个忙，你不会不帮吧？"张老师的意思，还是想让鱼塘恢复施工，这怎么可以呢？李志成说："我有个建议，不知老师愿不愿意听？"张良说："不必客气，你现在是副局长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李志成说："我觉得，灵湖的湿地，不但不能缩小，而且，还应该扩大，以便更好地保护灵湖的原生态，湿地上的芦苇、花草、苔藓，以及那里生存着的各种动物，都是大自然恩赐给我们的宝贵礼物，我们不应该人为地去改变这种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观。我建议，将灵湖东侧的一大片湿地，增加绿化，注重养护，重新规划成一个湿地公园，免费向市民们开放，一定会大受市民的欢迎，这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张良有点儿生气，自己这么器重他，把他视为自己的得意门生，没想到他现在翅膀硬了，竟然不理会老师的请求，还建议搞什么湿地公园，真是书生意气，乱说一气！旅游应该作为产业来经营，这样才能良性循环，而不是作为公益事业，义务为大家服务！张良盯着李志成，说："这么说，你是不肯帮这个忙了？你要知道，这国际钓鱼邀请赛，是旅游节的重头戏，其影响力是深远的，你这么做，实在很不明智！"李志成坚定地说："我始终认为，以牺牲环境来提高所谓的知名度，是得不偿失的！不过--"李志成话锋一转，平缓地说："如果在不破坏湿地的基础上，适当搞点观光农业，倒是可以考虑的。"张良到底是李志成的老师，知道李志成虽然有点儿固执，但不时会有聪明的点子让人眼前一亮，他说的观光农业，可能是对刚才拒绝自己的"补偿"吧。张良感兴趣地问："什么观光农业？是蔬菜大棚吗？"李志成见老师的神情有所缓和，笑道："在芦苇荡边，可以养荷花，养红菱，到旅游节时，藕和菱都成熟了，可以让游客参加挖藕和采菱，增加他们的旅游情趣，而芦笋也是一道清爽可口的小菜，游客在城市里买不到这么新鲜的芦笋呢！"张良点点头："嗯，你的建议非常好！我会和局里几位负责人商量，考虑是否把钓鱼邀请赛替换成农家乐之类的旅游项目。志成，还是你的思路开阔，东方不亮西方亮！"李志成笑道："只要老师不怪我捣乱，我就很开心了。"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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