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局长(25)

二十五

　　吴铁良问："厂里主要生产什么农药？"胡庆丰说："主要生产杀虫剂和除草剂。前几年做过有机磷农药，因为毒性大，农业部和化工部不让生产了，提倡低毒高效，现在我们单纯做这两个产品，利润薄啊，快生存不下去了！"小刘说："你们生产的农药效果好啊！"胡庆丰高兴地说："您用过我们厂的农药？太好了！那以后请您帮我们多多推广啊！"小刘嘿嘿笑道："我是没用过，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你的除草剂效果好，所以龙溪村的水稻小麦都被除草一样地除掉了！你的杀虫剂效果显著，所以龙溪河里和鱼塘里的鱼，都被当虫子杀死了！"胡庆丰这才知道小刘是在讽刺他，气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但又不好发作。小刘的话把田佳逗乐了，偷偷在身后向小刘竖起拇指！

　　当他们走过食堂门前，田佳发现门窗都关着，问道："食堂要通风啊，干吗关得严严实实的？"胡庆丰说："工人放假了，食堂就不用了，关上门窗，是怕老鼠进去嘛。"田佳说："平时你们用这食堂做饭烧菜吗？水从哪里取呢？"助理回答说："刚开厂时请过厨师，后来不用食堂了，工人的饭是叫乡上的快餐店送的，喝水是我们买的纯净水。"吴铁良说："造了食堂，为什么不用呢？"胡庆丰犹豫着，不好回答："这……"吴铁良替他回答说："是因为附近的水都让你们农药厂污染了，没水可用了吧？"胡庆丰面色难看，不知如何是好。吴铁良声色俱厉地说："你自己摸着心口想想，你开农药厂这几年，给龙溪村带来了什么？河水污染，空气污染，庄稼减产，鱼苗死亡，禽畜难养，疾病增加……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你把河水污染了，连自己饮水都买来喝，你把土壤污染了，农民连田都指望不上了，你叫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的村民怎么办？"

　　胡庆丰开厂多年，也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知道有些官员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但内地里却贪污腐化，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几乎什么问题都能用金钱摆平，但眼前的吴局长，却让他捉摸不透。这姓吴的环保局长，看上去一副温厚的面容，但眉宇之间又透着凛然正气，不好对付！最让胡庆丰惴惴不安的，是这个新上任的吴局长，上任第一刀就冲自己而来，毕竟他是市里来的，自己一时之间又拉不上关系，倘若真如马局长所说，吴局长此行是杀鸡儆猴的话，那今天看来很难太平了。

　　胡庆丰装出一副诚恳忏悔的样子，言辞恳切地说："吴局长，您批评得对！教育得真及时！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对不起龙溪村的老百姓！我会和乡里村里协商好，赔偿村民们的经济损失的！如果他们的病确实因为我的农药厂引起的，我会承但他们的医药费！另外，为了村民们的健康，我决定接受村民的建议，尽快把工厂搬走！"吴铁良刚到环保局，对环保的法律法规还不是很清楚，对如何执法也没经验，当他看到胡庆丰认错的态度较好，就说："毛主席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只要你认真悔改，赔偿村民的损失，并尽快把工厂搬走，我们会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你从轻处罚！"

　　田佳用力把吴局长一拉，吴局长一个踉跄，被拉到了一边，吴铁良愣道："拉我干什么？"田佳着急地说："吴局长，您太仁慈了！"田佳上前几步，看着胡庆丰，微微一笑，说道："胡厂长，你可真会避重就轻，把我们吴局长都糊弄住了，你本事大啊！"胡庆丰知道这女的能说会道，不好对付，就佯装不知地说："我刚才向吴局长表态，还不够诚意吗？"田佳笑道："是啊，你真够聪明的，知道吴局长刚上任，不熟悉环保法规，你就轻描淡写，想蒙混过关吗？"胡庆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诚心诚意地想向村民认错，怎么是蒙混过关呢？"

　　田佳轻轻一笑，说："农药厂是重污染企业，你作为农药厂的负责人，不会不知道我国环境保护的三大政策吧？"吴铁良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三大政策"，作为灵湖市的环保局长，如果连这点儿基本知识都不掌握，还怎么全面统筹灵湖市的环境保护和污染治理？吴铁良不顾有失面子，不禁问道："田主任，是哪三大政策？"田佳铿锵有力地说："一，预防为主；二，谁污染谁治理；三，强化环境管理！胡厂长，您说，哪一条您做到了？"吴铁良在一边不禁暗暗点头，这"三大政策"言简意赅，真是环保执法的指导性纲领啊！

　　胡庆丰面色尴尬地说："我……我不是答应赔偿了吗？吴局长也说了，要治病救人嘛，领导的话你也不听吗？"田佳笑道："你是欺负我们吴局长不熟悉环保法，想钻空子吧？你说，预防为主您做到了吗？建设项目的'三同时'你做到了吗？开厂几年，一套污水设备都没有，哪来的预防？你心中根本就没把保护环境、保护水资源当回事！"吴铁良插话说："什么叫三同时？"田佳说："'三同时'是指防治污染的设施必须与建设主体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投产使用！胡厂长在开厂的时候，早把'三同时'抛到九霄云外了吧？你的污水处理设备和烟气的过滤设备在哪儿呢？还有，谁污染谁治理的事，请问胡厂长，龙溪村的河流被你糟蹋得不成样子，就连鱼塘也未能幸免，你却只想着把厂搬走，是不是想脚底抹油一溜了之，逃避治理的责任？"

　　田佳一番咄咄逼人的话，把胡庆丰说得面红耳赤，吴铁良却听得频频点头，这回他不但补习到不少环保知识，对田佳敢于直言的性格也多了几分欣赏。司机小刘对田佳今天的表现也徒增了好些敬佩。原先费明在任时，只看到她通知开会啦，拍拍照片啦，接待记者啦，陪领导喝酒啦，这些小事，换个新来的女大学生就能干，今天才知道，她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性格直爽，说话办事的能力不比男同志差，以前真是小看她了。小刘是个司机，他在费明走后，去接吴铁良的路上，曾下决心只管开车，不去参与环保局的事，但真的到了执法现场，因为正义感也好，因为耳濡目染也罢，他总会不自觉地"串线"，忘了自己司机的身份，很自然地就担当起环保执法人员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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