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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吴铁良说:"今天上午,姜福贵和一群村民到我们环保局来了,我们和大家讲好了,下午我们就下来调查,可他们人呢?怎么一个都不在村里?"听吴铁良这么一说,妇女这才相信他们并无恶意,他们是市里下来的人!她一把拉住吴铁良的手,哀求似的说:"首长,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救救我们龙溪村!我们真的没法过了!"吴铁良连忙说:"大姐,您别这样,我不是首长,我是灵湖市的环保局长吴铁良,您有什么话就对我们说,只要力所能及,我会管的!"妇女大概是从电视里看来的,以为从上面下来的就是大官,就叫首长。她不好意思地说:"您是局长,反正也带个长,又从市里来的,肯定比我们乡长大,能管我们乡长!"

  小刘在一边说:"我们不管乡长,乡长是县长管的,县长是省长管的。"妇女把手缩了回去,疑惑地问道:"你们不管乡长?那你们管什么?"吴铁良笑道:"虽然我们不管乡长,但我们管污染!只要是灵湖市的污染,不管在哪儿,我们都能管!"妇女说:"包括咱们龙溪村?"小刘笑道:"那当然!要不我们下来干什么?"妇女的脸色马上多云转晴,她高兴地对躺在轮椅上的老人说:"爸,咱们村有救了!咱们村来了贵人了!"田佳拉了一下吴铁良的衣角,轻笑道:"吴局长,您成了贵人了!"躺在轮椅上好像睡着了的老头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热切地盯着吴铁良,眼角似乎滚出了两颗泪珠,他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妇女笑了,满脸的疲惫顷刻被笑意驱散,她一边轻轻给父亲按摩腹部,一边招呼道:"你们到屋里搬几个长凳到外面坐吧,你们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都告诉你们!"小刘去里屋拿了两条长凳,吴铁良接过一条凳子,坐在妇女的旁边,田佳在另一条长凳上坐下,小刘要坐在她的身边,田佳推了他一把,说:"坐远点儿,受不了你满口的烟臭味!"小刘抗议道:"我不嫌你狐臭,你倒嫌我烟臭,你别臭美了!"田佳凤目圆睁,双手做成九阴白骨爪的样子,作势抓向小刘的面门,叫道:"好啊,你敢污蔑我狐臭,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小刘从凳子上逃离,向吴铁良求情说:"吴局长,您看田主任,一点儿都不像淑女,哪配当您的办公室主任?"田佳收住手势,笑道:"可惜你不是吴局长,没权辞退我!"吴铁良朝两人瞪眼道:"安静点儿!你们再胡闹,马上给我离开这儿!"田佳和小刘乖乖地坐在那儿,不敢玩笑嬉闹了。

  吴铁良说:"大姐,您父亲生病多久了?得的是什么病?"妇女说:"我爸叫陆荣男,今年六十三。我叫陆彩仙,我爸以前身体挺好的,一百斤的担子他挑了就走,农闲还出去找活干,可两年前,不知怎么的,我爸突然就病倒了,到医院一查,是胃癌晚期!我爸知道这个病治不好,家里也拿不出钱治,他不愿意住在医院里,硬要回家,说死也要死在家里!我没办法,就把他拉回家里,也没钱买药,痛了我就按摩一下。近几年啊,村子里得这个病的人可不少,过世的有好几个,十几年前,村里没听说谁得这种病的!都是那家农药厂害的,自从他们来后,龙溪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大伙就在想,是不是喝的水、吃的粮食有问题?有人去乡里、县里反映,没啥用,拖到现在都没个说法!"

  吴铁良说:"我们今天下来,就是想实地察看一下,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将调查到的情况向市领导反映,并联合相关部门做出处理意见!"田佳补充说:"比如让农药厂搬走,给村民们经济补偿,对污染的水质进行处理等,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陆彩仙说:"我嫁到别的村了,我大哥和小弟都到外省打工了,我才过来陪爸爸。对本村的情况,只是听说一些,知道得很少,你们还是等姜叔他们回来后去问他们吧!"田佳说:"那他们人在哪儿呢?"陆彩仙气愤地说:"哎,别提了!中午11点不到,有辆中巴车把他们送到了村口,从市里回来的村民还没来得及到家,村主任就把大伙叫住了,让大伙去村里开会,说去年稻麦受损的补偿金有眉目了,大伙就都跟去了,刚到村委会,乡里来了一辆大巴,把他们都接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田佳说:"是吗?那他们有没有手机?我打个电话问一下。"陆彩仙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幼,平时挣钱挣不到,哪舍得用手机啊?按说他们也该回来了,午饭都没回来吃,下午也老半天了,领补偿金哪用得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出什么事?"小刘说:"难说,我看不像是好事,会不会乡里知道了他们到市里上访的事,等他们回来后就把他们截住了?"田佳说:"对,有这个可能!我听说有些地方的村里和乡里,反感村民举报和上访,对他们威胁利诱,打击报复!"吴铁良说:"现在是法制社会,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我看这样,既然来了,我们先去看看河水的污染情况,然后去姜福贵的鱼塘看看,再去那家农药厂实地调查一下……"。田佳说:"看完这些,天都要黑了。"吴铁良说:"如果天黑了,村民们还没回来,那说明有问题了,我们就去乡里找人!"

  村后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河边停着几条旧水泥船,河对面是田野,河水很浑浊,随风飘来阵阵臭味,田佳用手捂住了鼻子,说:"真难闻!不行,我要吐了!"小刘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个口罩,田佳惊喜地说:"小刘,你想得真周到,及时雨啊!谢谢!"她接过一个就戴上了。小刘笑道:"我车上还有好多呢,不是我想得周到,这是费局下乡必备的,他说了,查污染先得保护好自己!你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形容费局的,人家背后都叫他'口罩局长'!"小刘递给吴铁良一个,说:"吴局长,为了您的身体健康,您也戴上吧。"吴铁良摆摆手,笑道:"我可不愿意当口罩局长!"

  田佳说:"吴局长,这儿没别人,您就戴上吧,这味道实在不好闻!"吴铁良坚决地说:"我们下来检查,就是要亲身体会污染给当地带来的伤害,看到了,闻到了,才能有深切的感受,要是戴上防毒面具来检查,那就隔了一层了,不真实了!我们也成了作秀的了!"小刘本来想戴上口罩,听吴局长这么说,就把口罩塞裤兜里了。田佳看他们两个都没戴,自己戴上就有点儿另类了,也把口罩摘了下来。小刘说:"田主任,你干吗摘了?你是女的,抵抗力差,戴上对你有好处!"田佳笑笑说:"小刘,你也会怜香惜玉了?不过,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可不想搞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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