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局长(7)

七

　　服务员端了一大碗汤上来，给每人舀了一小碗，然后垂手侍立一边。只见那汤色泽如玉，有片片"羽毛"在汤中轻舞，香气扑鼻。常凤英笑道："这是偷情汤吧？里面是什么肉呀，这么白，这么嫩！"服务员笑而不答。常凤英笑道："看上去很美，闻上去很香，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她舀起一勺汤，含在口中慢慢回味，只觉淡淡的香、淡淡的甜、淡淡的鲜，似乎还有淡淡的陶醉，感觉特别美妙。喝了汤，知道汤里的是鱼片，但不知是什么鱼。她轻轻捞起白玉似的鱼片，在舌头上停留片刻，感觉它的嫩滑和温柔，还没嚼动，它已融化如水，款款地滑向胃里。

　　常凤英从没喝过这样温柔的汤，也从没吃过这样细腻的鱼，比那太湖银鱼还要鲜嫩，不禁有点儿好奇。其他三位喝过后，也是啧啧称奇："偷情汤，真是好汤，其味妙不可言！"常春林问服务员："这汤里是什么鱼？味道这么好！不会是混入了罂粟壳吧？叫顾客喝上瘾，欲罢不能，天天上你们这儿来。"服务员笑道："绝对不含罂粟壳！不过，汤里的鱼，你们可能听说过，但不一定吃过。"常春林经商多年，应酬也多，确实没吃过这种鱼片，于是问道："里面到底是什么鱼？为什么叫偷情汤？"服务员笑道："这是河豚，至于为什么叫偷情汤，我也不知道。"

　　"啊？"众人一齐惊呼！常凤英神色不安地说："河豚不是有毒吗？我们吃了会不会有事？"常春林笑道："原来这就是河豚，以前人家常说：拼死吃河豚。我们今天的吃法，完全是在享受了！想必这是家养的河豚，没什么毒性了。"虽然大家心存疑虑，怕河豚有毒，但禁不住美味的诱惑，不免一口又一口，把眼前的汤喝了个精光！陆洋笑道："我明白了，这偷情汤的含义，就是我们刚才的心情--明知有毒，却忍不住要吃；既战战兢兢，又跃跃欲试！"吴铁良笑道："难得吃吃，味道的确很鲜，吃多了，怕也有中毒危险。"常春林大笑道："一朝食得河豚肉，终生不念天下鱼！来，为偷情汤，咱们再来干一杯！"

　　船很平稳，几乎跟岸上无异，吴铁良他们吃完了饭，才想起是在船上吃的。几人结了账，正要下楼，忽听得楼下吵吵闹闹。常春林说："谁又在瞎吵？不是菜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有人就是爱计较，为了点儿小事吵个没完，纯粹浪费时间，浪费生命！"陆洋笑道："也不全是瞎吵，这说明消费者的维权意识增强了，不像过去一样任人宰割了。"常凤英笑着说："听说现在有专门靠吃饭敲诈的，故意在吃菜时自己用碎玻璃划破嘴，然后向饭店要钱，饭店怕影响不好，就给他们钱私了。想想都可怕，为了钱，有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吴铁良说："我们赶紧下去看看，要是他们打起来，也好劝个架。"常凤英拍了他一下，说："你去劝架？少给自己惹麻烦！"

　　船艄是厨房，有三个男的想进去，服务员拦着不让进。吴铁良知道，饭店的厨房，为了卫生和厨艺的保密，一般是不让外人进的。但这几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是工商局就是卫生局，可能是想进去检查，但饭店方面挡着道，不知是为什么。船舱里的食客，有的仍在旁若无人地喝酒吃菜，有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相持，有的离座过来围观。餐厅老板从收银台出来，走到那几人面前，不满地说："你们查什么呀？我们不都交了排污费了吗？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检查，影响我们的生意，存心来捣乱啊！"

　　那三人中有人说："我们只是例行检查，查看一下你们厨房的排污措施，请你配合！"餐厅老板说："你们是谁呀，厨房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吗？"旁边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说："我们是灵湖市环保局的，根据《环境保护法》和《水污染防治法》的相关规定，我们有权对你的经营场所进行调查取证！"餐厅老板不以为然地说："拿法律吓唬人，别跟我来这一套！"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数码相机，不卑不亢地说："你给我听好了，根据最新实施的《灵湖市餐饮业环境污染防治管理办法》，你的湖风餐厅已经违反了第六条中的第二款和第三款：一个是饮用水源一级保护区和未建污水集中处理措施的饮用水源二级保护区禁止经营餐饮业，另一个是湖泊、江河水面不得经营餐饮业！别的不查，就根据这两条，你的餐厅就必须停业整改！"餐厅老板有点儿害怕，说："好好，那你们进去查吧，大不了我交点儿罚款！"

　　三人中年龄最小的，是灵湖市环保局环境监察支队的小王；刚才说话的，是市环保局副局长李志成；站他边上，比他年轻一点儿的，是污染控制科的科长车少军。他们在厨房里四处查看，检查抽油烟机、排气扇是否安装到位，收拾回来的剩饭剩菜是否妥善处置，刷锅洗碗的脏水往哪里排。几个厨师停止了炒菜，拿着铲和勺呆呆地站着。李志成一边拍照，一边查看。他看到一个大脸盆里是脏兮兮的水，里面放了很多还没洗的盘碗盆筷，李志成说："用这么脏的水洗碗，你们觉得卫生吗？"一名厨师说："又不是我们吃的。"餐厅老板说："卫生你们也查？你们是不是越权了？"车少军说："卫生是不归我们管，但你们没有按照一冲二洗三消毒的操作程序清洗餐具，卫生局早晚会来查你们！"

　　小王看了看两个放满了剩菜剩饭的垃圾桶，说："这个你们如何处置？"一名厨师说："倒了呗！"餐厅老板瞪了他一眼，说："别听他瞎说，这个东西专门有人来收的。"车少军说："有人来收？什么人来收的？"厨师说："养猪场的，十块钱一桶。"餐厅老板喝斥他说："滚你妈的蛋！没问你，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到外边凉快去！"转身堆着笑脸说："只要有人来帮我们处理垃圾，我们求之不得啊。"车少军说："泔水必须集中处理，你们把未经处理的泔水卖给养猪户，这是不允许的。泔水对猪的毒害，你没听新闻里报道过吗？你自己愿意吃这样的猪肉吗？"餐厅老板说："对不起，我吃不吃这样的猪肉，你似乎无权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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