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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周正浩木然不动,许久,从哽痛的咽喉里吃力挤出一句话:“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可儿反问:“你说呢?”

  然后,房间里只剩下沉寂。

  医院大门外,杨帆问站在对面的人:“一切是你安排的吧?”

  舒娅大方承认:“就知道瞒不了你,实际上,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帮助可儿提早知道周正浩的所作所为,就算没有今天的意外发生,改日也会有其他意外发生,叶丽莎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女人,事情被揭穿得越早,对可儿的伤害就越小。”

  “或许你是好意,但你有什么权力替可儿做作决定?”杨帆神色冷峻:“正如你现在觉得自己出于好意帮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未必愿意接受你这种帮助。”

  舒娅黯然:“对不起!”

  杨帆神情缓和:“你应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可儿。”

  在不惊动双方父母的情况下,可儿和周正浩悄悄办理了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周正浩问可儿,“以后,还会是朋友吗?”

  可儿看他一眼,平静问:“你觉得有必要吗?”

  周正浩怅然,半晌,他又说:“叶丽莎被纪经公司雪藏,她的演艺前途基本上走到尽头了。”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一向就是这种人,你应该清楚的,那天是叶丽莎绊了我一脚,有胆量做这种事,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可儿微微冷笑:“我很抱歉,和你离婚,并不是为了成全你们的幸福,什么都可以原谅,唯独出轨不可以,如果你很爱她,那么,不好意思,这是你的不幸。”

  “你认为我会爱她?”周正浩笑容苍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长这么大,我唯一真心实意爱过的人只有你,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其他任何一个人。”

  一股热潮猝然涌入眼眶,可儿别过脸,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所爱的人,究竟是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秦可儿,还是你理想中被神化了的秦可儿?”

  “那么,你呢,”周正浩伤感问:“自始至终,你有没有真心实意的爱过我?”

  “有,从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把你当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秋风四起,两人默默转身,纷飞落叶中,各自向着相反方向渐行渐远,谁也没有说一声“再见”

  年底,承邺企业总部正式迁往北京,这时的迁移于可儿而言,除了商业利益上的考量,再没有其他意义。北京城很大,可儿与周正浩重逢的机会微乎其微,商业圈子却不大,在一次商业应酬宴会上,可儿巧遇周正浩的父亲,当时他的手臂上正搭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短暂的尴尬后,他向可儿点头微笑,可儿也礼貌颌首致意,彼此交错走过。可儿冷冷一笑,如果说社会风气如此,守着清冷孤寂,苦苦等待对方回头的人,为什么一定是女人?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男人的品德缺失所造成,另一方何尝不是女的容忍退让所纵容?可儿放下酒杯,回头望一眼灯火辉煌中的绮丽繁华,假如这种所谓的社会风气是每一个男人必然付诸实施的行为,那么她宁可选择独自一人走完这一生,管不了别人的私事,至少可以守住自己的那份傲骨。

  临近春节,可儿从宋恬处得知Z大旧办公大楼既将拆除,那个地方是她开创第一份事业的主要办公地点,承载着她太多美好记忆,想到很快将永远不复存在,可儿心中难免有些不舍,决定最后去看一眼。

  这一天,刚下过很大的雪,可儿没有开车出门,先乘坐公车,再转搭地铁,因为是大雪天,出门的人稀少,地铁很空,可儿靠在座位上闭着眼,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身体在快速前移,仿佛穿越时空隧道,地铁很快把她送回到了过往的岁月里。

  旧办公大楼已有些年份,可儿听见自己的脚步在楼道间回响,空气中弥漫起一阵呛人的尘埃气息。走上二楼,她惊讶发现自己曾经用过的那间办会室没有锁门,推一下半掩的门,阵旧的门发出“呀——”一声,缓缓敞开。

  阴沉的风雪天里,房内光线很暗,昏黄微光中杨帆高大挺拔的身影仿佛定格在旧照片上的一抹剪影。见声音,他回过头,与可儿双眸相对,两人顿时怔住了。

  一扇窗子被风吹开,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静静呆立的两人个同时一惊,凛冽寒风挟着碎雪冲入室内,杨帆快步走到窗前,把窗子关好。

  可儿走进空荡荡的房间举目四顾,办公室里的东西早已全部被清理干净,只有斑驳的墙面映刻着岁月的痕迹。

  “我听说这里很快要被拆除了,”杨帆说,“所以过来看一看。”

  “我也是。”可儿目光移向窗外,以往每每工作学习到疲惫时,她总喜欢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和往来行人。看尽一年四季景色变换、人来人往,而现在,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莹白,人行道上空无一人,道路两旁的雪衫被沉沉积雪压弯了枝杆。

  房间里没有暖气,四面砖墙挡不住北方严冬的侵骨寒意,默默站了一会,可儿打了个冷颤。

  杨帆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大楼,风雪正烈,杨帆看了可儿一眼,“你到避风处等一会儿,我去找把伞,很快回来。”话音未落,他一头扎进了风雪中。

  地面上堆了很厚的积雪,他没办法走快,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可儿站在屋檐下,听见寒风尖锐的呼啸声,想到了一句话: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突然对这样的孤独感到厌倦,雪地上,他的脚印还没有完全被落雪覆盖,她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跟上去,走到一处岔路口,她失去了他的踪迹。看着延伸往不同方向的两条小路,可儿茫然,该继续寻找他的踪迹,还是自己选择一条路走?

  一把伞在她头顶上撑起一片晴空,杨帆温醇的声音响在耳畔:“你以前让我一等就是六年,现在我让你只等一会儿,你都不肯。”

  可儿苦笑:“你并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等我。”

  “是呀,所以我错过了你,”杨帆叹息,“幸好,这一次我追上来了,或许,我着急了些,应该多给你一点调整心情的时间,只是我们已经兜兜转转走了很多弯路,我不想这一辈子一再的和你错过,人生没办法重来,走过的路也无谓后悔,正因为经历了那么多,我才懂得更加的珍惜,可儿,我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今后的人生,让我陪你一起走。”

  一片雪花悄悄融化在可儿的睫毛上,长长睫毛粘着细碎的水珠轻轻翕动。

  “如果你没有心理准备,不用马上回答我,但至少——”杨帆脱下手套,向可儿伸出手,“让我先陪你在风雪里走完这一段路。”

  可儿看看自己的手,认真问:“要脱手套吗?”

  杨帆失声笑,记得以前她的手一到冬天就冷得象冰块一样,再厚的手套也捂不暖,他常常把她的手放到胸口,一点点的捂热,“你的手现在还冷吗?”

  可儿侧着头想了想,脱下手套,把手放入杨帆的手中,“试试看就知道了。”她的手果然一如既往的冰凉,他用力握紧,把自己手中的温暖传递到她手上。

  雪地上,一大一小重叠的一行足印蜿蜒伸向远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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