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局主席(84)

八十四

　　姚瑶转身而去。王清江想喊住她，张了张嘴，又轻轻合上，紧紧地咬了咬牙。

　　刘起阳的汇报电话打进来了。

　　ST宏山？裘胖子怎么突然提出这家公司呢？对刘起阳的回答他不满意，但也无法指责。他淡淡地说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他很想详细了解一下全部情况，可此时此刻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他正难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序运动的难受。

　　晚上合适的时间，身体恢复正常了的王清江给韩秘书打了个电话。

　　韩秘书说：“清江兄，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哩！你老兄今天怎么了？迟到不说，从头到尾还心不在焉！裘副市长不大高兴啊！知道回来的路上他怎么说吗？”

　　王清江说：“裘副市长怎么说？”

　　韩秘书说：“裘副市长说，王老九快成王老大了。”

　　王清江说：“知道了。老韩，改日谢你！”

　　迟到？心不在焉？怎么回事？

　　王清江给姚瑶说了一声“老韩找我”便开车去了。

　　王清江到达别墅时，刘起阳正和德国狼犬说话。

　　“你知道吗？我把我最好的朋友得罪了，最好的，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刘起阳轻轻抚摸着高大的狼犬，“他给过我很多帮助，刚刚又因为我丢掉了自己的工作。他来找我，可是我、我却让他空手而归。你说，我还是人吗？”

　　刘起阳泪流满面。

　　老哑巴抽着烟，远远地看他一眼。

　　王清江就在这时到了。

　　刘起阳连忙站起喊了声：“王主席。”

　　王清江没有应答，咚咚咚往小楼走去。

　　刘起阳默默地跟在后面。

　　进了刘起阳房间，王清江一屁股坐下，还是不说话。

　　刘起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一会儿，高天元脚步匆匆地上来了。

　　“王主席，您找我？”高天元恭谨地说。

　　“说说今天的情况吧！”王清江“啪”地点着一支烟。

　　高天元很多情况不清楚，打球时他一直很符合身份地拉开一大段距离在后边跟着，吃饭时他也是和几个司机坐在大厅里。高天元唯一知道的就是刘起阳迟到了，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

　　王清江大吃一惊！迟到一个小时？！他嚯地站起来，手里的香烟几乎指到了刘起阳鼻子上：“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刘起阳说出了李连成。

　　王清江把半截烟卷往地下狠狠一甩：“刘起阳！我王清江从来看重朋友。可是，哪头轻哪头重你掂量不出来吗？裘副市长是什么人？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都巴结不上，我王清江居然把他晾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我用十年时间也无法弥补！”王清江“啪”地一拍桌子，“你他妈混蛋！”摔门而去。

　　高天元连忙跟下去。

　　送走王清江，高天元返回楼上，刘起阳正一杯接一杯喝酒。

　　高天元夺下酒杯说：“表哥，你干什么？”

　　刘起阳说：“他凭什么骂人？我不干了！”

　　高天元说：“不干？那你想好了。违约金五万。你可是签字画押了的。”

　　刘起阳说：“五万就五万！我给他！”

　　“你拿什么给？”高天元冷笑着把一杯矿泉水泼到刘起阳脸上。

　　刘起阳愣怔一下，瘫靠到沙发上。

　　“刘起阳，你放明白了！现在是一个靠钱说话的时代！在你钱包瘪瘪的时候你就不要奢谈自尊！骂你一句混蛋算什么？比这更大的羞辱我高天元都承受了！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把牙咬住！只要你咬住了，我保证你会得到你意想不到的回报！记住我的话。”

　　高天元去了，刘起阳又给自己灌了几杯酒，终于歪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陶玉宁上床后熄灯前给贾宝明发去了一条短信：他应该不是王大志。

　　这一回贾宝明没有回复。

　　刘起阳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被电话铃声吵醒。

　　吕巧云怒冲冲说：“刘起阳！连成是为了你娘才把卫生院长的位置给丢了的你知不知道？你咋就不能在你们公司给他找个工作？啊！你让咱全家在刘各庄都没法做人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就不回刘各庄了是不是？啊！你说话呀！”

　　刘起阳轻轻放下电话，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忽然在耳边响起……

　　刘起阳用一小时的时间洗了个澡。确切地说不是洗澡，只是站在莲蓬头下让那密集的水柱猛烈地把自己冲刷了一个小时。然后他在书桌前坐下，平心静气地写下一张“欠条信”，拿手机压住，接着不慌不忙清理起自己的衣物。

　　第二天早上，刘起阳穿着自己的中山装，拎着自己的帆布包，走出了小楼。

　　老哑巴奇怪地看着他。

　　刘起阳走到老哑巴跟前，把五百块钱放到老哑巴手上，比比划划地说，我走了，谢谢你的照顾！

　　老哑巴哇哇地把钱塞还给他，老哑巴的手如同一把钢钳。刘起阳最后只能作罢。他拍拍大狼狗的脑袋，半晌说：“再见！”跨出了别墅大门。

　　刘起阳坐上公共汽车，看着大街上不变的风景，恍然若梦。

　　那列北上的普客列车离站后王清江看到了刘起阳的“欠条信”。

　　王清江主席：

　　思考再三，我决定辞去这份“见不得人”的工作。

　　抱歉的是，五万元人民币违约金我暂时拿不出来。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将以最大的努力尽快赔付，一分不少。

　　此为欠条。

　　手机、金表及其他衣物等均已留下，请查验。

　　刘起阳

　　高天元小心的看着王清江说：“我追到火车站，车已经开了。”

　　王清江默然无语地抽了两口烟，说：“他也该回家看看了。”

　　[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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