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局主席(58)

五十八

　　场上掌声一片。

　　刘起阳像王清江一样轻轻地鼓了鼓掌，然后习惯的搓起手掌，这一搓才感觉到两个手心全是汗。

　　掌声平息。高天元走到话筒前：“刚才下面有人议论，说王主席为什么称呼大家同学们？”

　　场上安静下来。

　　清江花园里的王清江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刘起阳更是暗暗吃惊地看着高天元。

　　“这是王主席的一个新思路。”高天元振振有词，“孔子说过，生而有涯，学而无涯。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每一个人永远都是学生，永远都谈不上毕业。这就是最近刚刚开始倡导的学习型企业的核心精神。王主席有个构想，就是要把清江集团办成一个全方位的学习型企业。在这个全方位的学习型企业里，我们每一个人，无论管理人员还是基层员工，大家都是同学。我们要像当年的延安抗大一样，官教兵，兵教官，官兵互学，共同提高。”

　　场上忽然热烈地鼓起掌来。

　　高天元把掌声引向“王主席”。

　　刘起阳也被高天元的话感动了，他双手举过头向大家鼓掌。

　　这是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当然也是事先没有排练过的。

　　高天元陪刘起阳走下主席台。

　　刘起阳一坐进车里就泥一样瘫软下来。

　　高天元愤怒地说：“我的刘大人你怎么回事？怎么开口就是同学们？好好的一场戏，差点让你给演砸了！”

　　刘起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走了神。这……王主席不会知道吧？”

　　高天元冷笑一声：“怎么不知道？他看得一清二楚！”

　　“啊？”

　　小车开进了清江花园。

　　王清江正在那片菜地旁看那些番茄、辣椒。

　　高天元上前就说：“对不起！王主席！差点儿没把事情办好。”

　　刘起阳也跟着小声说：“对不起！王主席！”

　　王清江拍拍刘起阳的肩：“第一次，很不错！”拿起一盘录像带递过去说，“自个儿再好好看看。下星期出场中层干部汇报会。”

　　刘起阳没想到王清江根本不提他说错话的事，感动地说：“是。”

　　王清江转向高天元：“关于学习型企业你发挥得不错，抓紧时间弄个材料发下去。”

　　王清江走了。

　　刘起阳高天元走进二楼客房。刘起阳问中层干部会是怎么回事？高天元说：“这是集团例会，每季度一次，主要是各部门负责人汇报工作。会上王清江很少说话，公司主要工作他随时掌握着最新情况，绝对不可能依靠三个月一次的例会管理公司，要那样，集团早完了。但这会他一直坚持开，目的之一是让中层干部互相见见面，沟通一下情况也沟通一下感情，他认为这是凝聚公司向心力的一个重要形式。所谓工作汇报其实是让他们互相听。同僚干得如何，自己是强是弱，不用老板说，各人自己心里就有数了。实际上这是一次不排名的排名会，不表扬的表扬会，不批评的批评会。”

　　刘起阳摇摇头，一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例会，里边还有那么多题外之意啊！

　　一周后刘起阳出席了中层干部会议。

　　两场“实战演出”下来，刘起阳对于“王主席”的角色渐渐自信起来。此后的“演出”日渐频繁，他一次次以王清江身份出席不重要的会议，出现在不重要的应酬场合，会见不重要的客人，对分公司做一般性巡视……“王主席”的角色渐渐炉火纯青。在这同时，他也看到了人们对金钱和权力的崇拜，体会到了什么叫上层社会，什么叫高档生活。那是让他震撼和痛苦的体验，每次“演出”完毕的那个晚上他都久久难眠……

　　这一天，刘起阳去参加“金才寄宿学校”五周年校庆。尽管事前高天元给他看了许多图片和录像资料，实地参观之时他还是极大的震撼了！宽敞的校内停车场，意大利草皮的球场，悬挂液晶电视使用全套不锈钢餐具的食堂，黑色大理石墙面洗手间……刘起阳一遍遍暗暗问自己：这是一所中学吗？一所中国的中学？他眼前不能不一次次浮现出刘各庄中学。他那引以为自豪的刘各庄中学全部家当恐怕还顶不上这里一间厕所！他忍不住小声对高天元说：“这简直不是学校。”

　　高天元也小声地说：“这才叫学校。”

　　刘起阳说：“如果这才叫学校，我们刘各庄中学该叫什么？”

　　高天元说：“茅房。”

　　他们走进了电化教学教室，校长热情地对上课的孩子们说：“这间电教室的赞助者，就是清江集团董事局王主席！”

　　刘起阳又走神了。高天元碰碰他：“王主席，校长说您呢！”

　　刘起阳回过神来，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王小东闻声回过头，看到刘起阳，起身往门口走去。

　　校长说：“哎！王小东！你爸爸来了！你去哪儿？”

　　王小东说：“茅房！”

　　同学们都捂着嘴笑起来。

　　王小东目不斜视地从刘起阳面前走过。

　　苏晓雅看看刘起阳，不一会儿也站起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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