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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你我夫妻一场,回想起来,幸福虽然短暂,却值得永远珍藏在记忆中。那时候多好呀,我俩都年轻,你漂亮聪颖贤惠,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值得怀恋。可是,幸福生活硬被我亲手毁掉了!人呀,一辈子的大错误往往起源于一时糊涂,起源于一瞬间的动摇。人不能贪婪,不能经不起诱惑,一念之差,往往就是一生悲剧的开端!你说吧,一卉,那时候我们假若就在乡村教书,虽然清贫,但每天面对那么多清澈透亮的眼睛,有忙忙碌碌工作的乐趣,有为人师表诲人不倦的幸福,有在知识海洋里游弋的充实,生活同样充满希望。即使在乡村小学干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不安于现状,想改变命运,想要寻求新生活和更高质量的生活,本来也没有错,可那时太年轻,我根本不知道人生路上布满了荆棘和陷阱,需要时时小心步步谨慎。正因为没有经验,一不小心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后来跌倒了,我特别恨诱导我走上邪恶道路的人,特别恨毁了我一生的几个人,尤其是窦老板和姓吴的妖精女人……”

  “你是鬼迷心窍了。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自己心里先长了茅草,隐蔽着妖魔。”陈一卉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插话说。

  “一卉呀,你说得对。失去自由好多年,翻来覆去想,想得头发全白了,后来我不再恨任何人。要恨,只能恨自己。要是我没有贪心,即使进了城,依靠诚实劳动和艰苦奋斗,先有一口饭吃,然后慢慢改善和提高生活质量和社会地位,完全做得到。可我偏偏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投靠到姓窦的门下就错了,他是一个胆大妄为、黑白两道都通的人,也是心狠手辣的人,我和他玩,如同与虎谋皮,迟早会被吃掉。当时我只想着跟他也许能挣大钱,能一夜暴富,对现实存在的危险一叶障目,自欺欺人视而不见。后来我上他的当走邪路不足为怪。”

  “是呀,那时候我俩毕竟年轻,缺少社会经验。别说你,就在你出事以后,我还继续信任他,任由这个姓窦的摆布。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丢了工作,弄得生活没有着落。”

  “对了,一卉,你说说,我在南方被抓,你怎么也不教书,竟然也到窦老板公司去了?”

  “你非要听吗?姓窦的本事大嘛,你和相关人员被抓,明明犯罪行为是他策划的,而且还是幕后指挥,可人家竟然逃过责任,安然无恙,还能继续在龙川市做生意,赚大钱。不仅仅窦老板复杂,这个社会也太复杂了,有些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当初杨玉泉出事,姓窦的有高人相帮,竟然湮灭掉了一切可以陷他于灭顶之灾的证据,逃过一劫。事情过后,窦老板主动找到陈一卉,很像一位有情有义的人,表示要对杨玉泉的家属尽力照顾。他对陈一卉说:“一卉妹子,对不起。玉泉兄弟彻底栽了,他这辈子都没戏了。他吃这么大亏我有责任。是我交友不慎,不知道那些人净干违法乱纪的事,甚至铤而走险贩卖毒品。要知道他们做这种生意,杀了我也不会让玉泉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你老公是我自小一起的伙伴、同学,他倒了大霉,我的罪孽也大。事情到了这地步,我没有办法把杨玉泉救出来,可我应该对他的家庭负责,应该对一卉妹子负责,要不然,我姓窦的还是个人吗?”

  姓窦的这番话慷慨激昂,亦真亦假,弄得陈一卉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因为杨玉泉的事担惊受怕,她病了,身体很虚弱,只好冷眼旁观看窦老板如何表演。

  姓窦的给陈一卉撂下一万块钱,留话说:“妹子,你拿这点儿钱先把身体补养好,然后把学校的工作辞了,到我的公司去上班。小学老师太辛苦,收入也不高,以后老公指靠不上,你还要抚养孩子,这么重的负担你肯定难以承受。你要是同意去我那里,我考虑给你安排个财务方面的岗位。你有文化,人也聪明,当个财务人员绰绰有余。我给你开相当于两份工资,算我对玉泉兄弟的补偿。你先养身体,闲了想想我说的这个安排。如果你拿定了主意,就给我打电话——我留个名片给你。实在你不想放弃小学老师的职业,也不勉强,我会定期给你一些补偿。”

  姓窦的这番话入情入理,做事情也挺仗义,弄得陈一卉有些迷惑,有些心动。她思考了一段时间,最终答应去窦老板的公司做财务。她这样想:我老公出事确实跟你有关系,既然你良心发现要补偿,我给你这个机会。即使这里面有阴谋,我小心防范就是,光天化日之下你窦老板还能吃人不成?

  陈一卉去了窦老板那里,的确享有一份不菲的薪水,而且让她做出纳,整天和钱打交道,表现出老板对她的信任。姓窦的对陈一卉处处关照,甚至让公司其他员工心生妒忌。这样的待遇也让陈一卉战战兢兢,心里害怕窦老板是不是觊觎她的美色,或者还有其他目的、企图。但后来姓窦的一直没把她怎么样,他对陈一卉好,也许真是良心发现。在窦老板公司里,陈一卉逐渐熟悉了她原来并不熟悉的商业和公司运作,在做好工作之余,她开始自学工商管理方面的大学课程,很想在这方面有所发展。

  后来,窦老板栽了。原因在于他蛰伏一段时间之后又贪欲膨胀,也和他以前胆大妄为积累下来的种种罪过不无关系。窦老板不仅公司倒闭了,家产也被罚没,人也锒铛入狱。窦老板完蛋了,陈一卉随之失业,好在她平常省吃俭用有了一些积蓄,可以在一段时间内维持生计。陈一卉一方面继续攻读工商管理课程,另一方面也做些临时性工作补充家用,轻松的活儿不好找,她连夏天跟园林绿化队种花种草、冬季烧暖气锅炉的事情都干过。

  “姓窦的不跌跤才怪呢。他迟早得破产,得坐牢。害人害己,罪有应得啊!”听陈一卉讲窦老板的故事,杨玉泉感叹说。

  “别恨他了。其实,人都是亦好亦坏的,姓窦的在你身上造了孽,后来通过对我的补偿赎罪,我觉得他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陈一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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