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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喻茵又赢了,她的指责到底嵌进了我的心里,成为我时时刻刻摆脱不了的魔咒。

  凉薄的夜,我坐在长椅上翻阅着手机中的电话号码,翻了一遍又一遍,找不到一个可以帮我的人。无奈之下,我只得决定等天亮去找律师谈谈,讨论一下这个案子可能的判决结果,再问问律师我该怎么上诉,胜率是多少。

  清晨的第一缕光乍现,天空清澈的不可思议。

  身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站在我的眼前,金灿灿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却照亮一排整齐的纽扣,那般辉煌。

  坐在长椅上的我,愣愣仰起头,看不清阴影里的面孔,心却为之狠狠一颤。

  修长的手指落在我脸上,拂去我的冰凉的泪珠,不曾忘却的温度和味道。

  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最渴望的人从天而降一般站在我面前,两个字,感动!

  就如同多年前的雨夜,看见受伤的他站在雨里

  “你?”我惊讶地站起来,睁大眼睛,仍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怎么……在这儿?!”

  “GPS。”叶正宸轻描淡写回答。“全球定位系统。”

  秋后的天空,蓝澈得透明。

  我无言地看着他,的确无言。

  十根手指在背后尽全力搅动着,我怕自己一个不坚定,会不顾一切搂住他的腰,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我能为你做什么?”他略有几分忧虑的声音落下来,利剑一般刺穿我的心底防线。

  “钟添有消息了,可能要判刑,六七年。”我低头,不敢看他的脸。

  可我还是看见他胸口起伏一下,听见呼吸沉了。

  “为了他,你在医院门口坐了一夜!”

  “嗯。”为了印钟添,我在这里坐了一夜,可为了叶正宸,我不知在这里呆坐了多少夜,我不想告诉他,永远不想告诉他。

  他看我一眼,嘲弄地牵牵扬扬嘴角。“你不是说你多少年都能等吗?”

  我浑身无力,缓缓坐回椅子上。

  “我能等,多久都能等……可我怕我爸等不了。”我用手按住额头,揉了揉。“我爸有病,淋巴癌,这些年全靠定期的使用靶向性化疗药物撑着,癌细胞没有转移。这次听说钟添要坐牢,他的精神垮了……我怕……”

  叶正宸再也笑不出,他也是个医生,和我一样清楚癌症患者的精神状态有多重要。

  “对不起!”他伸手环住我不断收缩的肩膀,极力给我安慰。

  “我爸说他有生之年能看我穿上婚纱,能抱抱他的外孙,他就知足了……我不知道他能撑多少年,我不能让他再等了。”憋在心里的苦水终于吐出来。“叶正宸,你再帮我一次吧,帮我想想办法,别让钟添坐牢。”

  “好!”一个字,坚定有力。

  他拿出手机,从已拨号码里调出一个人名,拨过去。

  电话很久才接通,睡意朦胧的骂声毫不客气。“靠,你丫打电话能不能先看看时间?!”

  这人也太、太不给面子了!

  叶正宸看我一眼,尴尬地咳了咳,掩住手机的话筒,站起身,走去远处。

  简单聊了几句,他挂断,我迫不及待走到他身边。“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办?”

  “不难,他需要了解一下情况,晚点给我回话。”

  “这事儿,他肯定能办吗?”

  “当然,我以人格担保。”他揉揉我头发。“救不出你未婚夫……我赔你一个。”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调笑,熟悉的暧昧,我恍若回到那个小公寓,遇见那个总一脸坏笑的叶正宸。

  一时心悸,不负责任的话脱口而出。“赔?!一万个你也赔不起他一个。”

  他放在我头顶的手僵直,扭曲。

  嘴角抽搐。

  我笑了,从心底想笑。

  然后,他也笑了,明媚的晨光照在他脸上。“你还是那么喜欢说反话!”

  “你这盲目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就凭我懂你。”

  我低头,内心轻叹:是啊!他懂我,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我。

  在医院门外坐了一会儿,等到眼睛不那么红了,叶正宸去买了个果篮和鲜花,陪我走进病房。

  爸爸已经醒了,正在输液,脸色还是不好,但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妈妈看见我们进门,站起来,惊异地打量随我进门的叶正宸,以及他身上的军装。

  “妈,这是我朋友。”我郑重介绍:“叶正宸,他刚从北京过来。”

  “伯母,您好!”叶正宸不卑不亢地打个招呼,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身迫人的气势倒让我妈妈有些局促。

  妈妈慌忙挪了挪椅子。“你好,坐吧。”

  爸爸撑着床挪了挪身体,不等我反应过来,叶正宸上前扶了扶他,顺手调整了枕头的角度。

  随后,他抬头仔细观察一会儿床边的心电仪,回身细看一下正在输液的药瓶,微微蹙眉。“伯父,您心脏不好,尽量不要活动。”

  他和煦的语调,关切的表情,即便不穿白大褂,也自然流露着医生的优雅。

  见爸妈表情诧异,我忙解释说:“他是我在阪大医学部的师兄……”

  听到“师兄”两个字,叶正宸忽然扭头,正交上我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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