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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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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恶梦。"阿军无拘无束地张大嘴巴打呵欠,奇怪她自已怎么就从来不发一个恶梦,也不会睡不着。"现在几点啦?" "不知道。"朵儿的下颌托在屈起的膝盖上,瞅着天上的那轮月亮。 "你在看什么呀?" "月亮。" 阿军跟着她一起瞅着头顶上方那个大煎饼似的东西。 "你说,朵儿,月亮上面有什么呢? "不知道,科学家说上面什么也没有。" "不是说有桂树、嫦娥、还有她的男朋友吴什么的吗?还有一只兔子呢。" "可是科学家说上面什么也没有。" "可是月亮里明明有个东西呀,朵儿,你看,那片阴影!人们不是说它是一棵桂花树吗?而且那个吴刚--我现在记起他的名字来了,他就叫吴刚!我听我们那儿的人说,他在那棵树下砍树来着,他老那么没完没了地砍啊砍,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要砍到什么时候才把那棵桂花树砍倒呢?"阿军挺折磨人的继续缠着她问。因为她的瞌睡现在完全醒了。 "这只是个传说。阿军,像所有美丽传说一样。" "哦,人们不能因为它是传说所以就不相信,对不对?"阿军怯生生地说。就像生怕自已说错了话。在美丽的朵儿面前可怜的阿军总是抱着不必要的自卑。 阿军显然是对的,每个人都应该心里有这样一个传说,但朵儿知道,不会属于她们。但是,阿军的话却使朵儿十分震惊地意识到她从来没有了解过阿军。她只是知道:当阿军没有一分钱花,当她饿了渴了,没有钱给自已买面包的时候,就用自已的身体去找男人。朵儿毫不怀疑那些在她身上满足欲望的杂种男人是会把她当成世界上最卑贱的女人来糟蹋的,然后随便给她一点钱。阿军只是用这方法活着;她只知道,当阿军不在发廊做洗头妹时,就会莫明其妙地失踪一段日子,然后不打一声招呼悄悄地突然又回来了,就像一条在外面流浪够了、可怜巴巴的狗。有个时候,朵儿焦虑地在她脸上徒劳地寻找着,想从那张无精打采地紧闭的嘴唇,那张菜青色的方脸庞上找到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的蛛丝马迹。可她什么也看不到,而阿军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使她意识到,让阿军一个人独自呆着也许更好些。这常常让朵儿胃里一阵发冷。她怀疑阿军有些她不知道的更可怕的经历。 "阿军,你为什么不去你姐姐那儿呢?我从没有听你提起你的家人,也不见你跟他们联系。" "是我不跟他们联系的。我还有一个弟弟,他也在裕元鞋厂。" "他们不知道你在这儿?为什么不跟他们联系?" "知道。我家里才不管我呢,我想,他们再也不会为我感到难过了。他们不喜欢我是因为--"阿军停顿下来,低头看着自已那双光脚板,抬起头时眼里有泪光:"我是家里长得最难看的一个孩子。我知道自已长得丑,所以在家里我总是自觉地干最多的活儿,插秧割稻,放牛担水,谁也比不上我。可是,要是每次与我另外两个家伙发生争吵时,受喝斥的总是我,我的父母从来都不问青红皂白,就断定是我的错。到最后,那两个得胜的坏蛋就得意洋洋地嘲笑我,变本加厉地捉弄我。后来,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比我的家人待我好,于是我怀孕了。那时我才十六岁。现在我二十二岁。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就成了个在社会上流浪的野孩子,我家里就更憎恶我了。后来我们村里有几个姑娘到南方来,我也就跟着到了南方,我的那个姐姐和弟弟是一年前才到这儿的。他们没有跟我联系过,我也没有找他们。" "那你的孩子呢,孩子现在在哪儿?" "孩子?孩子还能怎么样,打掉了呗,扔了!好啦,别打断我!"阿军粗声粗气地说,把身子扭来扭去,就像身上突然长满了使她难受的蚤子,但是很快她又恢复到刚才慢吞吞的语调:"噢,可能我没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后来我又怀过孕,两次。就是你呆在群达工厂的那段时间,是小弟的。我让他戴避孕套,那个坏蛋口头上答应的好好的,谁知道后面是怎么回事。" 朵儿硬是把想问问后面那两个孩子怎么了的冲动哽到了喉咙里。她知道,后面那两个还未成形的小东西,一定也像前面的那个一样,打掉之后又被扔进某个阴沟里,或者冲进污水池子里去了。因为使他们来到这世上的那个男人既不想要他们,也不想要他们的母亲。 "你爱他吗?阿军,你爱过沙湖镇的小弟吗?"她痛苦地问。从某方面来说,阿军正是由于她才和小弟认识的。朵儿认为这里面有着自已不可推卸的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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