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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你们是怎么认识那人的?”

  “有天我和小卫带了五千块去,结果那台帕斯机一个小时就吞了我们四千多。不光没大亮,还一拍就折。这时旁边一直站着看的小伙子让我拍手大试试,我一拍还真就成了。我抬头望着他,他又让我拍大,又成了。他一连让我拍了四手大,全成了。第五手他还是笑眯眯地示意我拍大,我心想,已经出四手大了,该出小了。我一犹豫拍了手小,折了,还是大。我一看,今天遇到高人了,就硬拉着他去喝酒,想取取经。酒桌上,那人告诉我,他也是凭经验蒙的,还说,拍帕斯机不能光用蛮力,不然有多少钱得输多少钱。想赢钱得凭智慧。接着,他又跟我聊到了解密器的事。我看那人挺实在的,那晚的饭钱也是他偷偷结的,弄得我俩怪不好意思的。”

  “这事是挺有诱惑力的,但卖解密器的人可靠吗?要是真那么灵,他为什么自己不玩?”

  “他们都在公安局‘挂号’了。谁听说过开锁公司的人亲自去撬门压锁?不然,哪儿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依我看,事不迟疑,咱们得赶快行动起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好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可问题是,咱们上哪儿张啰这笔钱去呀?要不,我把大哥大卖了,你俩再凑凑。”

  “我们更没有钱了,该借的不该借的全借遍了。现在,我俩是兜比脸都干净,睡觉都张口,一个字‘渴’呀。”大平和小卫同时把衣兜、裤兜翻出来,仰天张大着嘴,摊开双手。

  2

  老天保佑,我的大哥大终于在一个大学同学的婚礼上派上了用场。我没有像平时那样,把它招摇地拎在手上,甩来甩去地给自己长脸,充门面。我的大哥大放在一只精巧的仿造都彭皮包里,只露出一截银光闪闪的天线。它本来可以完全掩藏在皮包里面,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刚坐到酒桌上,我的那些在机关、学校工作的老同学们就对我的大哥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东问西问,在手里掂了又掂,传了一圈,才把大哥大送回到我手里。

  “咱班同学里你是第一个用上大哥大的。”其中的一个家伙肯定地说。

  “还是干个体好啊,虽然辛苦,但自个挣钱自个花,踏实。哪像我们那个破单位,改革改了这么些年,照样吃大锅饭,机构精减却越减人越多,现在连奖金都发不出来了。操,哪天哥们一跺脚,也干个体去,不伺候那帮王八犊子了。”

  “透露透露,有什么发财的窍门,给弟兄们指点指点。”

  “都是老同学,别被窝里放屁――独吞。你就别拿架儿了,有福同享嘛。”

  我看准时机,清了清嗓子说,“我倒是有个挣钱的好主意。你们呢,该上班上班,不用辞职,管它铁饭碗泥饭碗的,先端着。但惟一遗憾的是,不能让各位一夜暴富。”我笑着卖了个关子。

  “说说看,啥好主意?”

  “对,我不做一夜暴富的美梦,只要能在现有的基础上,适当提高提高生活质量足矣。”

  “我这人不贪,这你是知道的。咱俩当年还是上下铺呢。”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我,像在仰望一个即将带领他们脱离苦海的大救星,贪婪的目光充满期待。

  “是这样的。我虽然干了几年的服装批发生意,可说到底,我还是个‘二道’贩子。现在我准备自己投资办一家服装加工厂,搞实体,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个加工环节,实现自产自销。现在做服装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从趋势上看,还有相当大的上升空间。服装加工这块的利润很大,而且根本用不着出去跑活儿,找上门的撵都撵不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我手里有个百八十万,但离办厂的实力还是有些差距的。如果哪位老同学信得过我,可以把家里的闲钱先借给我,我付百分之百的年息。但我有一个条件,一万元起步。”

  他们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但并没有人马上搭话。

  我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愿意的呢,过后打我的电话,咱们单聊。好,不聊生意上的事了。喝酒。”我故意把话题岔开了。我知道,他们不会马上拍板的,有家有口的要回家跟老婆商量,一个人过的也得权衡利弊后才能做出决断。一万块钱,对上班族来说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一万元起步这个借钱的数码是我事先想好的。借少了不过瘾,再有人家也会起疑――做这么大买卖,连几千块的小钱都借,会不会是蒙人呢?

  第二天,我如愿地接到了五六个想与我“单聊”的电话。我连忙用身上仅有的八百块钱,在繁华地带的中兴宾馆订了间房,然后通知他们约见的具体时间。我总不能带他们到我租住的地下室谈借钱的事吧,去酒店也不合适。我怕我身上这点钱不够我“装相”的。万一借钱的事谈不拢,我恐怕连酒店的门都走不出去。

  宾馆才是做大买卖的人谈正经事的地方。很潇洒很气派,也体现身份。开完房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我太想趟在温暖舒适的大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一泡了。我租住的地下室别说洗澡,喝口热水都成问题。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洗澡了,身上痒痒的,如芒刺在背。

  等我哼着歌在浴缸里把自己泡成一只煮熟的龙虾红光满面地走出来后,又小心翼翼地刮了胡子,换上熨得板板的白衬衣,打了条银灰色的领带,镜子里的我看上去神清气爽,志得意满,跟个成功人士似的。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一切顺利。借我钱的一共六个人,其中四人各借了我两万,另外两人各借了一万。十万块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我潇洒地用宾馆的便签,为他们每个人写了张欠条作为字据,工工整整地签上了我的大名及还款时间。

  他们在旁边一个个脸涨得通红,显得坐立不安。好像他们欠我什么似的,一个劲儿的说,“咱们谁跟谁呀,不用写欠条,你太外道了。”

  我神情肃然地说:“先小人后君子,这是生意场上的规矩。不然,咱们双方心里都不踏实,我说得实在吧。”

  他们这才诺诺地点头称是。我谎称业务繁忙,改日再请大家好好聚聚,就把他们匆匆打发掉了。

  我关上房门,在床上兴奋地翻了几个跟头,还嫌不够劲儿,又在床上拿起了“大顶”。我仿佛看到解密器如银行里的点钞机,源源不断的百元大钞刷刷刷地喷涌而出,铺满了整个房间,我将身体深陷其中,双手一扬,百元大钞们洋洋洒洒地漫天飞舞起来,比窗外的雪花来得还要迅猛密集……

  之后,我兴冲冲地跑去“海风”找到大平和小卫,又返回“中兴”商量买解码器的事。

  “我操,哥们都弹尽粮绝一穷二白了,你小子却住这么腐败奢华的大宾馆,太不够意思了。”小卫进屋后,一头栽倒在席梦思床垫上,将身体舒服地伸展成一个大字。

  “这是典型的新旧社会两重天。说说吧,哪弄来的一笔黑钱,偷的还是抢的,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大平笑嘻嘻地为自己泡了杯茶,然后脱鞋蹲在椅子上,嘴角叼着根烟,双手不停地甩来甩去。

  “别鸡巴胡扯了,说正事,你们说的那个卖解码器的人可不可靠?”

  “绝对可靠,咱们可以当场试用,好使再付款。”大平说。

  我沉默了五分钟,“好吧,我相信你,咱们赌一把。但我事先告诉你们,这笔钱来之不易,是我从老同学手里花高利息借的。明年的今天,我如果还不上人家二十万元,我就只能以死谢罪了。”我的语气充满了悲壮。

  “放心吧,我马上跟他联络。”

  “价格上,争取再往下砍砍。”

  大平用我的大哥大呼了对方。对方答应让一万块,九万元成交,又约好晚上八点,在红旗广场的毛主席塑像前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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