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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我点上根烟,“吴老板,谢谢你,这次多亏了你。货怎么样了?发到奉城没有?”

  “货早就运到广州了,可我联系不上你,怎么发货?”

  “高雄这个畜生,他可把我给坑苦了。我决饶不了他。”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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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不迟宜,今晚我必须得往奉城赶。这批布料本来就不是“独门”,很有可能与市场的人“撞车”,现在又碰到这么一档子倒霉事,凭白无故地耽误了一星期。坐飞机要等到明天中午才有航班。况且,坐飞机我不能带太多的货。空运的费用我承受不起――只有遇到红门货,又赶上家里供货不足,我们才会不计代价地选择发空运。现在,我只能坐火车押货回奉城。

  我和吴老板先到他的库房验货,然后,又给张光打传呼,约定晚上替我送十包货。剩下的发汽运。张光是专门在广州火车站送站的,我们市场的人没少与他打交道。张光手下有一帮人,个个身强力壮,随叫随到。张光送货是明码实价,一包货从站前送到车厢二十元,春运期间上浮一倍,每包四十元。我与张光这类人打交道一向是很谨慎的,每次都是他或他的手下拎两包货,我拎两包,紧跟在他身后。他一走快,我就疑心他会拎着我的货逃之夭夭,便只能疲于奔命般地快步追赶。这次是我头一回只身押十包货回去。

  高雄曾笑话我疑心太重。几乎每次高雄让张光送站,起码送十个“地雷”,自己像个甩手掌柜的,慢悠悠地踱在后面,像对自己的亲兄弟般放心。有一次,高雄有事不能离开广州,让张光押二十包货回奉城,所有费用加起来一万块钱。高雄那二十包货,价值起码二十万。我问高雄:“你就不怕张光半道把你的货转卖了?”

  “做生意讲的是信誉。他是吃扛包送站这碗饭的,一锤子买卖对他没有好处。”

  “那万一他哪天不想干了,想离开广州,‘崩’你一把怎么办?”

  高雄犹豫了一下,“这我还真没想过。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们文化人总是喜欢把别人往坏了想,是吧。”高雄是在揶揄我。

  我之所以想起曾经与高雄的这段对话,完全是因为高雄几天前的行骗行为。说这话时的高雄是多么的单纯,甚至有些幼稚。

  到了北京站转车时,我望着行李架上的十包货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问我:“要送站吗?”

  我“送”字刚出口,那几个人便一人手提肩扛两个包往车下跑。我急了,“你们知道我去哪儿?”

  “下去再说。”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

  到了车下,我问:“一个包多少钱?”

  “一百块。”

  “什么?你这不是他妈抢钱吗?我不用你们了。”

  领头的人将一张狰狞的脸凑向我,一口臭气扑面而来,“那好,你把这段的钱先结了?”

  “就这么两步道怎么给你钱?再说,又不是我让你们扛的。”

  “少废话,一个包五十元,少一分你别想离开一步。”领头的家伙口气强硬。另外几个人将包堆到五米开外,围上来,挡住我的视线。

  我该不是遇到劫匪了吧。“用你们可以,那要是包丢了怎么办?”我只好认命。

  “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们保证万无一失。我们可是北京站的先进送站班组,我们才不会拿我们的声誉开玩笑呢。出发。”

  几个扛包的人健步如飞,冲上天桥,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伙人黑是黑,但信誉还是有的。等我和领头的人来到月台上,那几个人正坐在我的货包上抽着烟呢。

  到奉城站,我又被黑了一道。送每个包出站五十元。一路下来,光扛包钱就花了我一千七百块,加上广州到北京,北京到沈阳两个路段的罚款,正好两千五。差不多顶半个空运了。

  我把货拉回家,匆匆洗了把脸,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连饭都没顾上吃一口,就直奔琪琪家。琪琪的房间一片漆黑,我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我给琪琪留了张字条,塞到门缝里,告诉她回奉城后,马上呼我,不管多晚。回家的路上,我心里闪过一丝隐隐的不祥的预感。

  清晨,我被传呼叫醒,我以为是琪琪,一看,是天气预报。我沮丧地洗脸刷牙,晕乎乎地拎上两包货去了市场。

  我的床子上并排挂着四条皱巴巴的去年夏天卖剩下的裤子,两个裤样子裤板也不穿,潇洒地叼着烟与旁边床子的裤样子一来一往有说有笑地嬉闹着。我气不打一处来,吼了一嗓子:“妈个B的,你们是卖货来还是来玩的?不愿意干,马上给我滚犊子,滚得越远越好。”两个裤样子怔怔地看着我,而后默默地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高健掀开床子上的裤板,探出头:“哎呀,峰哥回来了。”

  “谁让挂旧货的?能批吗?”

  “是我。家里没货了,想抖落抖落货底子。批是不能批的,小卖还行,一天能‘走’个十来条。”

  “新货到了,赶紧把裤板熨了,把旧货装包里,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

  “好嘞,又有仗可打了,兄弟们,我们得加油啊。”高健兴奋得跳出床子,拍拍两个神情沮丧的裤样子的肩膀,然后,把衬衣袖子往上一撸,胳膊弯成标准的直角。

  大平和小卫走过来,“你没什么事吧?新货到了?”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听得出,我在广州的遭遇已经在市场里传得满城风语了。

  “你俩的货跳得差不多了吧?”

  “全跳了,赔了五万,正好一半。他妈的,还是干代卖稳妥,虽然撑不着但也饿不死。”

  “见到高雄了吗?”

  “早他妈躲起来了。前几天,来了几个老广,还有‘老尖’,一直在找他呢。”

  “有高雄的消息,马上通知我,我要亲手‘废’了他。”

  我在市场转了一圈,有四家床子与我卖的是同一种货。

  高小菲喊住我,问了我在广州被“诬陷”的经过,很关心的样子。末了,痛心疾首地总结说我这是“交友不慎”。我无话可说,只能尴尬地自嘲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会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的。

  刚回到床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主顾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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