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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我,听你的。”琪琪小鸟依人般将脸贴在我胸前。

  当晚,我和琪琪到金城夜总会,找到那个肥胖的中年老板,提出辞职。中年老板好像并不感到意外,他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但他还是请求琪琪能再多唱些日子。他的意思是,等他找到继任者,琪琪再离开也不迟。我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我是大斌的朋友。

  分手时,中年老板突然握住我的手,冒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祝你好运。”这话是他冲我说的,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定。如果他说“祝你们好运”我会非常高兴的,我也会得体地回他一句:“也祝你好运。”但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拉着琪琪的手走出金城夜总会。我感到那家伙的话和脸上的表情特别别扭。这个令人讨厌的胖子。

  大平和小卫一直把批价降到最底线的六十元(虽说他们这批裤子的本钱是五十六元,但由于裤子的成品率通常只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就是说有的裤子可能有瑕疵,再有批货常常会遇到批偏号码的情况,某一号码剩得多,到最后就得跳。所以,每条裤子再加四元钱是必不可少的),批货还是不理想,每天只能“走”三五十条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我们仨下行后喝酒时,他俩开始互相埋怨起来。

  小卫怒气冲冲地说,“当初要是听我的做反面,现在我们肯定赚了。这下可好,我们只能赔个稀里哗啦了。”

  大平也不示弱,“你看你找的那个鸡巴厂家,做出来的裤子比别人家的短一寸,就算是做反面,也照样批不动。”大平说得也是事实。

  小卫急了,“你别他妈的找借口,你就是眼光差,你什么时候进过‘红门’货?说你还狡辩。”

  大平骂道,“我操你妈,你骂谁呢?”大平被戳到了痛处,操起桌上的啤酒瓶子,被我一把拉住。但大平的另一只手还是打在了小卫的鼻梁骨上。于是,两人扭成一团撕打起来,结果,大平的头被小卫打破了;小卫也是鼻口蹿血。我勉强才把打得筋疲力尽的大平和小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3

  生意场上的风云,总是变幻莫测的。你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得意,要永远拎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这话好说,做起来就难了。那天早晨我一上行,就发现市场里的气氛明显不大对头。那些拿货的人到我摊位来看货的并未见少,甚至比往常还要多,看得也格外仔细。他们三三两两,彼此交头接耳,嘀咕着一些让人听不清楚的话,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肯掏钱拿货。我有些不耐烦地躲到大过道上去抽烟。这时,高小菲急匆匆地走过来,抬手拽了我一把,接着继续往市场的大门疾走。我莫名其妙,只得快步追上高小菲:“你这是干什么?神神道道的。”高小菲这才放慢脚步,左右环顾着小声说:“出事了,我们的货被仿了。”我吃了一惊。我太知道“红门”货被仿后的境遇了:“你怎么知道的?”来到市场大门外,高小菲咬着下嘴唇,目光冷嗖嗖地望着远处即将发白的天空:“我早就料到了,我们的货早晚得被仿,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仿货”就是一个高档品种卖火后,被仿造出来的品种,是近一两年才风靡服装市场的。“仿货”通常都是质次价低,以量取胜。

  我把双手插在皮夹克的袖筒子里,不知如何是好。“我们降些价怎么样?”我知道这个主意有点馊,但此时我觉得我还是说点什么好。

  高小菲歪着头,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我。“降价?降多少?我们再降也批不过人家呀。他们的货刚一上行,就只批六十五元。”说完,高小菲又自问自答:“降十元,二十元的,根本不起作用,再降我们就只有赔钱的份了。你知道我们后面还有多少货?是六千多条啊,这得赔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你说。”高小菲虎着脸直视着我,好像是我故意坏了她的生意。

  “那,那我们就还按照现在的批价批?这不是等着死嘛。”我也急了。

  高小菲把一双尖溜溜的小皮靴在马路牙子上使劲跺来跺去:“你说得对,我们就按照现在的批价继续批我们的货。对那些做仿货的人置之不理,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但我们不是在这里等死,我们要随时观察他们的销售情况。刚才,我已经见到了他们的仿货。虽然条纹、颜色、风格与我们的货几乎一模一样,但仿货的面料是纯化纤的,又轻又硬,攥在手里都能划出一条口子。我们要有耐心,先坚持几天再说下一步。我一会儿就给那个死老吴打电话,让他马上停止空运,后面的货暂时改为汽运。我们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成本这块先降下来。”

  我点点头。

  高小菲突然问:“你手里现在卖了多少钱了?”

  “十来万吧。”我听懂了高小菲的意思。

  “那能不能先把这笔钱还给我?”高小菲语气沉静。

  “没问题。”

  当天上午,几个开时装店的大户一块儿凑过来劝我降价。但他们并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价钱。他们是在代价而估,我是不会做出任何让步的。他们认为,虽然仿货的质量不能与我的货同日而语,但批价相差太远,势必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冲击。老实说,他们的话不无道理。但我始终微笑着,就是不搭腔。问急了,我才无可奈何地说:“我也是没办法,这批货的利润实在有限,降价就意味着赔钱。你总不能让我每天起个大早到这儿来赔钱赚吆喝吧?”

  此后的几天,我的床子连批带小卖才出了八十条裤子,高小菲那边的销售情况比我也好不到那里去。我只能站在库房的角落里顿足捶胸,仰天长叹,却又无技可施。我真的很后悔,当初听从了高小菲的鬼话,孤注一掷,倾其所有,把宝全押在了这把货上。

  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些剩下的货能“跳”多少钱,怎么才能少赔点。再这么无谓地拖下去,我的神经实在是撑不住了。我要向高小菲讲明我们目前的处境,并尽快制定出一个“跳楼”的计划。不然天一热,想“跳楼”都找不到“窗台”了。

  情急之中,我想到了大斌。上仿货那小子是市场里的新人,长着满脸的横肉,听说刚从监狱放出来。也许,对付这种人大斌会有法子。

  大斌在电话里安静地听了我的叙述,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再叮嘱我,一切照常,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别跟别人提起给他打电话的事。我不知道大斌为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也不便多问。

  第二天一早,那家卖仿货的床子前,一如往常,热闹非凡。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双手叉腰,悠闲地站在大过道上抽着烟,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拥挤的人群中,突然发生一阵骚动。

  “胖子,不好了,有人用刀片划了我们的裤子。”

  胖子挤进人群一看,傻眼了。一捆捆刚开包的裤子,几乎全被人用刀片“拦腰”划断。那家伙暴跳如雷,狠命地在地上跺着脚,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谁干的?他妈的,是谁?有种站出来,老子一枪毙了他。”胖子蹲在地上,双手抱着秃头,无计可施,只能在那恶狠狠地骂娘。

  快下行的时候,满脸横肉的胖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恶狠狠地说,“你跟我出去一趟。”

  “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跟你出去?”

  “少废话,让你走就走。”那家伙一把箍住我的脖领子。

  “你他妈把手松开。”是小军,大斌的朋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床子前。

  “你谁呀?”胖子也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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