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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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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出院后继续倒他的外汇券,高雄和小慧却从此消失了。两人用补偿给大平的三千元做本钱,在光明服装市场租了个床子倒腾起了服装。他们到“西柳大集”上布料,然后拿到沙岭镇的个体服装厂加工,两年后,高雄又开始跑广州,生意迅速扩大。这时大平才听到了高雄和小慧联合起来骗他的传闻,发誓要找到他们,并给这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点儿“颜色”看。后来,人是被大平找到了,但他并没有真下狠手,甚至,为了顾及小慧的面子,把高雄从床子里面拽到僻静的胡同里破口大骂了一顿。高雄和小慧不停地作揖求饶,表示马上归还那三千块钱,并追加两千元作为利息。待大平平静下来,三个人在一家饭店里坐下。高雄问大平:“外汇生意现在好做吗?”大平摇摇头:“我得转行了,做贼似的日子我可算做够了。”高雄说:“要不你到光明市场来吧,不管咋说,那是正当生意,而且来钱也不慢。”小慧表示赞同。 就这样,大平也到了光明服装市场,做起了服装生意。刚到光明市场时,大平感触最深的是,见到工商人员再也不用心惊肉跳,东躲西藏了,他是在正大光明地做生意,别提多开心了。这些年,大平的日子从未如此舒服、平静过。 后来,大平也心高气傲地随高雄去过几次广州,但每每都铩羽而归,终于把自己折腾得没脾气了,便只好老老实实窝在奉城啃地皮了。 大平讲完他与高雄的故事,人也虚脱了一般,喘着粗气,望着我和小卫,嚷嚷道:“你们听听,他高事儿B是不是欠我一辈子,啊?”大平仰脖干掉杯中的酒,狠狠地将酒杯蹾到桌沿上。 第五章 坐在去广州的列车上,我还是常常感到莫名的亢奋,尽管我做生意的时间已经一年有余,跑广州也算跑“熟趟”了。 在和平年代,生意场上的输与赢、成与败,犹如战争时期的一场战役,这是男人的本性。我相信,任何一个争强好胜的男人都喜欢这么比喻。我也不例外。汽笛的长鸣犹如唤起士兵冲锋陷阵的号角,让人周身热血沸腾,勇往直前。当然,兴奋之余,内心里也伴随着忐忑。只是去广州的次数多了,钱也挣了一些,底气足了,随着兴奋程度的不断加剧,忐忑之心便降到几近可有可无的程度罢了。 在列车上,我差不多用一半的时间看书,有时看厚厚的世界名著,有时带一些《读者》、《青年文摘》之类的通俗杂志,这要视心情而定。一般是在头天晚上收拾行李时,想到哪类随手带哪类。我是个喜欢心血来潮的人。带名著只带一本,带通俗杂志也绝不超过三本,这是我长期“跑外”总结出的一套经验。带上几本厚重的名著,太沉,累赘不说,还哪本都看不出个四六儿。往深里说,这也是人的欲望的体现。人是贪婪的,总是越多越好,总是下一个更好,心总是浮躁的。而如果你身边只有一本书,那么,你就踏实多了,也没什么好想了,好看歹看你都得看下去。 我发现,一本书只要你耐心地看下去,总能从中读出个所以然,品出点儿什么滋味的。毕竟是世界名著嘛,经过岁月的淘洗,留存下来,其理由无须赘言。而看《读者》、《青年文摘》之类的通俗刊物,更像是去度假,有一搭没一搭的,很休闲。但这类刊物也不宜过多,不然,很可能让你厌倦,心生不快。那些哲理类的小文章有的让人感觉自相矛盾,有感无悟,很肤浅。而抒情类的小散文更像是一个絮叨的怨妇,看多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另一半时间我用来看风景。我喜欢南方层次分明的景色,雾蒙蒙的天气,如坠云中,让人充满遐思。尤其是当你的思绪飘到某个不着边际的地方,那感觉更是妙不可言。有时候,我会拎瓶啤酒与车窗中自己的影子碰一杯,然后,灌上一大口。很好玩的。 我还是习惯于把上货钱绑在腰上,这让我踏实,气定神闲。虽然,坐着躺着都不够舒服。尤其是夏天,汗水把腰部浸得奇痒无比,我不得不经常跑到厕所里,解开腰带,把女式丝袜里一排排像子弹夹似的百元大钞们抖一抖,也让红肿的腰部吹吹风放松放松。这么吃苦费力,是因为我不放心把钱汇到广州“天之码头”的工商银行,那里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几起抢劫事件,我们市场就有人被抢过十万元的先例,有人甚至还为此丢了性命。 现在,我不光认识高第街,广州所有的服装批发市场我都如数家珍。雅宝路、西湖路市场及宝山灯光夜市。只要我去广州,每次都要把这些市场走几遍,旮旮旯旯的地方也不肯放过,生怕遗漏。这样的结果是,累得我腰酸背痛的同时也练就了我火眼金睛、步履如飞的本领。住宿,我只需要有冷气能冲凉的房间即可。广州的旅馆并不很贵,尤其是小巷深处的,带空调的单人间才四五十块钱。当然,找这类小旅馆颇费了我一番气力。后来,我就固定住在一个叫广利旅馆的地方。 清晨,从充满冷气的房间里走出来,都要花上我一些时间。就是说,我要鼓足勇气,然后义无反顾地锁上房门,噔噔噔,一路小跑来到骄阳似火的大街上。可只一会儿工夫,干爽的身子即开始发黏,衬衫的后背一片阴湿。南方的热与北方有明显的不同,空气中仿佛永远夹裹着潮湿的水雾,让人极不适应。街上的行人,人人手里攥瓶可乐或矿泉水,边走边喝,但脸上的汗水仍像蚯蚓似的,纵横交错地蜿蜒爬行。 中午,我会在某个服装批发市场的大排档里胡乱吃一份盒饭或煎饺垫巴垫巴,但得用矿泉水往下一口口漱,不然难以下咽。下午接着转。傍晚时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跄着走回旅馆,进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空调、冲凉。倒在床上,本想一觉睡去,肚子却又咕咕叫起来。人的饥饿感比困乏更难耐,更难以忍受。 旅馆顶层有露天食堂,盒饭十元一份,稍贵,但米饭是现焖的,菜是现炒的,还有免费的蛋花汤。这时,夜幕中的广州已不再热得那么令人焦躁不安了,偶尔,一缕若有若无的轻风吹过,我的心情会格外的愉快、放松。 如果,哪天我上到一种自己比较满意的货,我会把货包拉到汽运站后,找个大排档,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那感觉,只能用沁人心脾一词来形容。在我熟知的粤菜里,我最爱吃的是咸鱼茄子煲,下饭,就酒也不错。吃过最奢侈的菜是白斩鸡,一斤二十元,我一个人能吃两斤。 一天,我正在广利旅馆办理登记手续,从外边进来一个秀气文静的女孩,身后拖着个带拉杆的红色旅行箱,很吃力的样子。看不出是来出差还是上货的。 我故意幅度很大地侧身让了让,给她腾出窗口的位置。女孩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冲我友好而礼貌地咧了咧嘴角。上楼时,我走得很慢,站在缓步台上,我听见服务员响亮地说:“321房,只剩这一个单人间了。” 我是320房,正好对面。我心中暗喜,正磨蹭着开门时,女孩气喘吁吁地上了楼。我很想借此机会打个招呼,但又觉得有些唐突。无论是出差还是上货,与一个单身漂亮的女孩住对面总是好的。想入非非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但凡事要有忍耐力,要循序渐进,倘若冒冒失失地与这种羞涩的女孩打招呼,套近乎,只能是欲速则不达,引起女孩的警惕和反感。 傍晚,到楼顶吃饭时,我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坐在露台的拐角处,正安静地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涣散,显得心不在焉。我端着饭盒,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时,女孩抬头冲我微微一笑,我好像受到了某种鼓舞,大步从容地走到她面前,问:“可以坐下吗?”女孩点点头,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 我狼吞虎咽,将眼前的盒饭一扫而光。然后,端起蛋花汤喝了一口,问:“出差?”女孩犹豫着摇摇头。我又问:“上货?”女孩再次摇头,含着笑,仿佛是在鼓励我继续往下猜。我没词了,实在不知道接下去该说点儿什么。 “你是做生意的?”女孩开口问。 “嗯,搞西裤的。”我有些兴奋,“你是南方人吧?” “四川。” “哦,川妹呀。”说完我后悔了。如果我说川妹子,情形会大不同。通常,我们管四川籍的妓女叫川妹,管在饭馆里端盘子的姑娘叫川妹子。一字之差,含义完全不同。当然,这只是我们生意人的习惯叫法,约定俗成。 于是,我近乎讨好似的说:“北方女孩不会有你这么好的皮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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