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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前面的卡车……那个……从那条道到这条道。”瓦列里娅的中文不够用了,她用手比划着,犹自心有余悸,“来不及刹车,整个钻进了卡车底部,车顶全部被掀掉。”

  我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竟然笑出声。这不就是说,他那辆轿跑车,彻底变成了敞篷跑车?

  瓦列里娅不解地看着我:“你觉得很可笑吗?”

  “啊,不是,我只是想到其他不相干的事。”

  她看上去不太高兴:“孙是好人,他一个人太累了,你不能帮他,也别辜负他。”

  哎呦喂,我歪歪嘴,这到底算谁辜负谁呀!眼前这姑娘实在有点盲目崇拜。

  孙嘉遇才不见得有悬壶济世的好心。他肯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只因为瓦列里娅是个罕见的美女。男人的骑士精神,只有面对漂亮女人的时候,才能发挥至淋漓尽致。

  就算这事冤枉了他,那大清炮队的队长,难道也是假的?至于车祸,他看上去活蹦乱跳,力气大得在我手臂上掐出一圈青印,我才不担心。

  送走瓦列里娅,我想起医院碰面那天他气急败坏的神色,觉得很有趣。闷头想了又想,终于嘿嘿笑起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能猜到一定是一脸奸相。孙嘉遇,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原来这才是你的软肋,顺风顺水惯了,所以生怕被别人无缘无故抛弃。

  原打算拨个电话过去,犹豫一会儿又放下了。瓦列里娅来找我,他不会不知道,说不定现在就气定神闲等着我上门呢。想起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这些日子,我决定再等等。

  我照常上课下课,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天吃过午饭,正要摊开课本补课,电话响了,屏幕上闪烁的,是孙嘉遇三个字。

  “喂?”我暗自笑一下,懒洋洋地接电话,他到底绷不住了。

  他的声音劈头盖脸传过来:“你究竟想玩什么?”

  “玩?我没时间玩,我在做功课。”

  “成,你牛逼!”他开始磨牙,“我算认识你了赵玫,你可甭后悔。”

  我噼啪按了挂机键,威胁谁呢?

  他很快又打过来,显然已经冷静,“你说,想让我做什么?”

  “别,瞧这话说的,我可受不起。”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一直都是他控制我,如今我想赌一把,运气好趁机翻盘;运气不好,我也没什么损失。

  “你过来,我们当面谈。”他说。

  我翻翻白眼,他以为他是比尔盖茨呢,要不要我穿上正装去见老板?

  最后我还是换了衣服去见他。火候也差不多了,再不收蓬,真要一拍两散了。

  孙嘉遇竟然架着双拐出来见我。

  我张大嘴:“你又搞什么?”他总能弄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花样来。

  “真该休了你!”看样子他气得不轻,说话爆豆一样,“你在医院和我拉拉扯扯的时候,没发现我是残疾人?”

  我想想,他一个大男人,被我一掌推翻,是不太合理,可也没到用拐的地步吧?

  直到扶着他上楼,才知道真的严重,二十多级,爬了五六分钟,体重几乎全压在我的肩上,我累得呼吸急促,他自己也憋出一头冷汗。

  是因为踩刹车用力过度,右大腿肌肉严重拉伤。

  当时两车相距一百多米,刹车直踩到底,车轮滑出一路火星,留下两道焦黑的车辙,还是一头钻进了卡车的底盘。幸亏对方是辆卡车,车体的摩擦卸去不少撞击的力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极其可笑的是,事后三天孙嘉遇只能以流质维生,因为牙关咬的过紧,结果牙倒了,豆腐都咬不动。

  我听得想笑不敢笑,看他行动艰难的样子又十分心疼,深觉自己理亏。

  “养兵千日,用的时候找不到。”他犹自恨恨地说,“我要你何用?”

  “你自己不解释,把人家孤儿寡母支来支去。”我找着理由搪塞。

  他甩开我:“我解释?我解释你信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顾左右而言他:“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想知道不是?偏不告诉你,我憋死你!

  他使劲瞪着我。

  “想吃什么?”我再问一遍。

  “把你切碎了红烧!”他从齿缝里恶狠狠挤出几个字。

  咦,象是动了真气?我微笑,“嗯?屋里有香水味儿,好像不是我用的牌子?谁来过?”

  他到底大我几岁,比较懂得控制情绪。发觉自己失态,咳嗽一声,脸色立刻修整完毕,变幻的速度可以与川剧中的变脸媲美。

  他摆出一副风流无限的姿势:“你管呢,想登堂入室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

  我还是笑,扶他在书桌前坐下,并没有回嘴。明明是瓦列里娅用的Jado,当我是傻子呢。

  他泄了气,彻底颓掉,老老实实要求:“我想吃红烧牛腩。”

  我亲亲他的脑门表示嘉许,第一次,在他面前我完胜。

  什么事都是这样,你不怕它它就怕你,人无欲则刚,我算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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