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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夜场里出来,杨家坪步行街已经安静了,几乎没有路人,没有纸屑和树叶,只有一摊摊雨迹,在寒冷的冬夜里挥发。被轻轨穿越的玻璃塔冷冷地站在远处,目睹着一个个故事的开始,以及结束。

  你到哪儿?我给你叫个车。我问身边的少女,她被灌得差不多了,右手按着腹部,左手拎着一个小巧的挎包,那挎包有气无力地晃荡着,就像她一样。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同时看见她已经蹲了下去,正卖力地吐着。我抬头看看天空,一片漆黑中有几大块云在隐隐地反射着灯光,今晚没有星星和月亮。

  你不带我回去休息?她终于缓过劲来,用纸巾擦干净嘴巴。

  酒钱我给你,但你不用跟着我,一共八杯,每杯五十,这是五百元,多的当车费。我拿出钱包数了五张一百元的人民币递给她。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接过钱去,装进了挎包里。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示意她上车。她理了理头发说,不用,我就在附近住。似乎吐过之后,她也精神了不少。

  我说随便,于是打发出租车离开。我还不想这么快回家,而是打算在步行街或者其他地方再待会儿。在深夜里吹冷风其实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对于一个刚从酒吧里出来,浑身裹满酒味、烟味、汗味和脂粉味的男人来说。

  喂!那女孩叫我,并向我小跑过来,她似乎在我这里遗忘了什么东西。带我回去吧,或者找间房,她的脸泛起一点点微红,似乎不是酒精的作用。

  算你五折。她接着说。

  我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怎么了?

  学校宿舍关门了,回不去了,她露出手腕,把一块小巧的石英手表呈到我的面前。我发现她的手腕很漂亮,手指也是。

  我说你爱去哪去哪,但别跟着我,如果你喜欢,可以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看日出。我竖起衣领,不再理她,可能是我太累了,晚上只想一个人休息,也可能是天太冷了,不想消耗过多的热量。

  靠,怎么遇上这种人,有病。她似自言自语,又像故意说给我听,所以把"有病"两个字吐得特别清晰。说完瞪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

  你说什么呢?我顿了顿,然后问她。

  有病!她转过头来冲我喊道,同时把那只精致的鼻子抬得老高,就差没有哼出来。

  这个时候,我也许会三两步追上去,从后面掐住她的腰,然后由她像只受了惊的猫般,或扭腰跳开或咯咯地笑开,最后有些暴力地把她塞进出租车里,拉回联芳花园,我的住处。我想,她肯定不会拒绝。但我没有这么做,我只是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以及偶尔转过头来有些得意和失望的脸,然后自己进了出租车。

  可惜了哟。出租车司机把这一幕看得明白。

  我这几天不方便。我笑了笑,出租车司机也笑了,笑出一嘴麻辣火锅和大蒜味,让我有些恶心,把车窗摇到底,把头探出去。我想,男人也和女人一样,每个月会有几天不方便,而我的"不方便",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值得纪念的日子吧。

  去哪里?

  朝天门。

  车窗外,一片清冷,几只流浪狗在漫无目的地晃着,原来号称不夜城的重庆,在午夜时分,也是这般萧瑟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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