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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我说:“听不懂!”又说:“我比你爸爸就小了那么几岁,你看着叫吧。”她轻轻说:“你别占我的便宜,好吗?”

  我说:“那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

  她说:“非要讨论,喂,池大哥,我真叫了!”又摇头说:“还是叫你大为顺口一些。”又说:“大为,我想求你一件事,你为难就算了,不肯帮忙也算了,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调到城里去?你看我在这个地方,怎么呆得下去?”

  我说:“山青水秀的,城里哪里有这么好的空气?”

  她说:“你不愿帮忙就算了。”又说:“可能我让你为难了,这事也不容易,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她将我一军。

  我想这几天难道我又入了一个圈套不成?我指了她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她说:“你要这样说,那我就不说了。

  我也不是碰上一个人就求他的,一个人哪怕我求他,我也挑得厉害呢。”

  我说:“有条狐狸尾巴也没关系,你直来直去地说,也很好,绕得厉害,我反而没情绪。”

  她说:“我什么也没说,你说我说什么了?”接下来气氛有点不对,她就去了。

  整个晚上我的心情都像在夜中浮着。一个在家中呆久了的男人,对外面的风景似乎已经麻木,反正那风景与自己无关。现在突然推开了一扇窗子,看到风景近在咫尺,才发现自己对那风景的渴望原来那么强烈。孟晓敏激活了我心中的某种情绪,某种需要,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过的需要,而她又是一个具有想象空间的女孩。第二天她没按时来,我忍不住就去了舞厅,她果然在那里。她说:“我想着你会来的。”她很自信,她相信自己的魅力。

  我说:“我想着你也会来的。”跳情调舞时我有一种把她搂紧的强烈冲动,还是忍住了。在这里留一段情,算什么回事?黑暗中她说:“大为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躲避着说:“哪方面怎么样?”

  她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说:“好。”

  她说:“一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我说:“你掂掂这个字的份量,抛出去能打死只狗,这个字我可不轻易给一个人的。”她幽幽地说:“等半天等来一个字。哪方面好,你说。”

  我说:“哪方面都好,工作态度好,对人也挺热情,我是领导就要给你评优。”

  她说:“我不想听这些话,你留着作报告说吧。”

  我说:“该说的我又不敢说。

  我真说了你敢听吗?”她马上说:“你以为我也是胆小鬼?”

  我说:“你不是,我是,我是。”她不再说什么。因为孟晓敏我在温汤一直呆满了半个月,她再也没提调动的事。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来找我,进了门用身子遮掩着,把弹子锁按上了。当时她咳嗽一声想掩盖那“咔嚓”的一响,但我还是非常清楚地听到了,心中一惊。她说:“真的明天就走?”走到桌边,把小说放在桌上,“书还给你。”似乎是不经意地把窗帘拉上了。

  我笑了一下,她也笑了一下,房子里这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气氛。

  我装作对这种气氛没有理解,说:“给我送行来了。”她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着,望着我一声不吭。

  我不着边际地说了几句话,觉得很不对劲,与气氛不协调。

  我说:“谁今天给孟晓敏吃了哑药?”她望我笑一下,仍不做声。她那么一笑,我感到自己讲那些话都很虚伪,干脆说:“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她说:“说什么?再说什么,那是多余的。”

  我不敢接她的话,就会意地笑一笑,点点头。这一笑就揭穿了最后那一层薄纸,我也有了胆量,把手似是而非地轻轻招了一下,想看她如果理解这个信号,就会把手伸给我。她果然抓住了我的手,出乎我意料地,一跃而起,一头扎向我的怀中,说:“我都鬼迷心窍了。”

  我们接吻,一个长吻足有半个小时。

  我没有想到唇舌之间竟可以传达那么丰富细致而有层次的感情。松开来她喘气说:“我以为你要把我吸了进去呢。”

  我说:“不知道这是不是吉尼斯记录?”

  她说:“这是我的初吻,不骗你。

  我怎么把初吻给了你,我真的鬼迷心窍了。”

  我说:“我犯错误了,犯了小错误,还想把错误再犯大点。”她在我怀中说:“怎么都随你,你只把最后那点东西给我留下来,谁叫我鬼迷心窍了呢?可以不?”

  我说:“留下那点东西就留下了想象的余地,也好。”于是我知道了女孩的皮肤原来可以如此地柔嫩光洁,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受。

  我说:“我要是孟晓敏就好了,我就可以天天白天晚上摸自己,抱自己。”她头伏在我怀中不动,我说:“把头转过来,我想喝杯酒了。”她转过来,我在她酒窝中深深地吻了几下。她说:“大为说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说:“漂亮,美,有想象的余地。”她撒娇说:“你说好听的骗我,把我当小孩吧。说真的!”

  我笑了说:“你漂亮是真的,你是小孩也是真的。”

  我原准备自己搭车回城的,但想着要在孟晓敏那里派头一下,就给大徐打了电话。

  我和孟晓敏分手时没讲明以后怎么办,可回城几天后我心中又有了一种焦虑,想见到她,就给她打了电话,叫她到城里来。见到了她焦虑就释放了,缓解了。以后她每两个星期到城里来一次,我们在裕丰茶楼的包厢见面。她再没提过调动的事,但我在几个月后通过医药公司的瞿经理,把她调到了公司医务室。瞿经理什么也没问我,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也不作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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