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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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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自己是想儿子了,就打了电话回去。可跟儿子通了话还是没有摆脱那种无聊的感觉,体会到神仙的日子原来并也不是那么有趣的,仙人们依靠什么摆脱无聊?不解决这个问题,吃得再好穿得再好也不幸福。到了第四天上午我拿着钓杆坐在池塘边的遮阳伞下,心里空落落地发虚,双眼盯着浮漂一点感觉也没有,好像那个东西与我无关。吃过中饭简直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没有人来汇报,来商量工作,没有开会参与决策,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以前只觉得有电话烦人,没想到没有电话更烦人,被抛到荒野之中似的。意识到这一点我吃了一惊,难道我也中了鸦片毒,上了瘾不可自拔了?以前看到别人官瘾比毒瘾还重,觉得不可理喻,今天才真正理解了他们。也难怪施厅长退了休,身体那么快就垮掉了。整天心中这么空落落的,钓鱼下棋都不能弥补无聊,能健康吗?无聊是一种富贵病,可它要命,也没有药可治,我这个学药理的博士也开不出一味药来治,不然我得先把自己治一治。不到两年我的心态竟变得这样厉害,可怎么得了?我这时彻底明白了,自己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有了一种新的本能,也就绝没有后退的可能,什么叫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并不特别在乎那些好处,好处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己很重要的那种感觉,那种有意义地存在的感觉。 我放下了世界,进入了操作,本来只是想得到一些好处,却意外地找到了那种有意义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含在口中的一点甜,穿在身上的一种暖,握在手心的一种柔嫩,而是远超出物质感受的体验。虽然跳出去想一想那点有意义的感觉非常可怜,只是过程中即生即灭的存在,但对我来说却非常重要,毕竟人生一世也只是个过程啊。因此我还得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啊!否则人生的目标又在哪里?向前进就是人间至乐,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说到底人还是需要目标需要偶像崇拜,没这个东西他就找不到归宿感,找不到有意义地存在的感觉。上帝为人设计了无聊的感觉,又设计了逃避的方式,这就是权和钱。人生最大的使命就是选定一个目标并把它视为神圣,像偶像对教徒那样神圣,以此来逃避空虚,逃避无聊,逃避意义的真空。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意义的真空。 我平时在心里骂权和钱是两个俗物,这时才感到了两个俗物的妙处,它们可以成为无限的目标,这是其它东西无法取代的。目标是虚拟的,但成就感带来的充实是真实的,因此虚拟的真实比真实的真实更加真实。以前想着亿万富翁都是愚不可及的傻瓜,钱用不完了还那么整天奔波赚钱干什么,人能活一万年吗?现在想起来,认为他们是傻瓜的人才是傻瓜呢。 我在心里哼起了红色娘子军的军歌:“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 我在温汤已经魂不守舍,心中聚集着越来越强烈的焦虑,而缓解焦虑的唯一方式是向前进,再向前进,永无止尽。人越是满足就越是没有满足感,就越是焦虑,这是权和钱的魅力。哪怕我已经明白每一次成功每一次释放都是焦虑重新聚焦的起点,永无止尽,但已经鬼迷心窍。 我相信自己这一辈子不可能还有其它选择,我必须紧紧地抓住这一根救命草。这样我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大人物已经高不可攀却还要孤注一掷。他们并不傻。 吃晚饭的时候我决定了尽快回去。可在这个份上回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提前回来了别人会怎么说?我还得找一个借口。 我打算晚上给董柳打个电话,要她到医政处去问温汤的电话号码,就说她妈病了,要我赶回去。想好了我心里就轻松了,吹起了口哨。吃过饭在大门口碰见了孟晓敏,我说:“我明天后天就回去了。”她似乎吃惊说:“怎么呢,跟你说话刚说出点味道来,还没说够呢。”她的神态使我放弃了现成的借口,随口说:“鱼也钓不到鱼,书也没好书看,温泉澡洗来洗去还是一个洗。” 她说:“开辟一些新领域吧,晚上我跳舞去,你来不来?” 我说:“你教我吧。”过一会小孟到我房里来了,她的扮相让我吃了一惊,这还是小孟,一会儿就漂亮了这样许多!她的头发平时是扎着的,现在披开来了。湛蓝的牛仔布肚兜上镶着珠片,小肚子处似掩非掩,一件纱衣罩在外面,双肩的轮廓毕现。一条淡黄的长裙很有垂感地落到脚跟处。 我掩饰地把双眼转向窗边,说:“今天你打扮有点特别。” 她说:“跳舞嘛。”她转过身我看到她的背部上方空出来U形的一块,腰瘦瘦的,很有骨感的样子。 我说:“想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有这么前卫的扮相。” 她说:“不好吗?” 我连忙说:“好。谁说不好我们三年不理他,改革开放都十多年了,是不是?”跳舞的时候她眼睑上闪闪的,亮晶晶,闪得我心神不定。有别人来邀她跳舞,她就说:“休息一下。”这使我非常得意。 我说:“温汤最漂亮的姑娘今晚就被我承包了。” 她说:“我有那么漂亮?” 我说:“只会实事求是,要我说甜言蜜语我也说不来。歌里面说姑娘好像花一样,我觉得那就是唱你。”她低了头说:“花一样开在深山里,连个讲话的人也没有。” 我说:“碰上了说话的对手,也不要多,一个就够了,最好是你的男朋友,将来白天没说完晚上还可以说。”她撒娇地一挥手说:“池处长你看这里就那么几条汉子,有时候看了恨不得把眼珠子摘了才好,真这么下去我就打单身算了。”这时迪斯科跳完了,我们又去跳慢四,刚下舞池灯光就暗了下来,渐渐地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她眼睑上的闪闪粉在漆黑一片中闪着,给人似梦似幻的感觉,又像在给我打招呼似的。曲子幽幽地响着,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来。旋转起来我的手臂碰着她的手臂,每碰一下就像在那个部位点燃了一片火似的。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是在董柳那里怎么也得不到的。在黑暗中我说:“今天跳舞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已经很陌生的感觉,被唤醒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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