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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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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扑过去把事情讲了,双膝不停地弯下去,再立起来,反复几次。马厅长马上说:“大徐你去跑一趟,快去快回。” 我拼命鞠躬说:“谢谢马厅长,马厅长,你好,你好,马厅长,你好。”把一波送到省人民医院,大徐说:“我只好先去了,要下班了。” 我抱着一波到皮肤科,一波还在哭,声音都哑了。 我插了队让医生先看,一边跟等着的人鞠躬说:“谢谢,你好,你们好,大家好,好,好。”医生看了说:“要住院。” 我说:“要住院,是的,要住院,住院。”医生说:“你先把他的裤子剪开,不能脱。”递把剪刀给我。 我把一波放外面的椅子上,用剪刀从上面剪下去。一波已经没有力气哭了,痛得直叫说:“爸爸,爸爸!” 我手颤抖着,心痛得厉害,想着自己碎尸万段也不算什么。 我进去对医生说:“我的手抖得厉害,我剪不了,医生求求你帮帮忙吧。”说着抱了拳作揖打拱,又双膝又不断地弯下去,几乎着地,再站起来,反复几次。医生说:“你干脆先办住院手续。” 我拿了住院单跑到交费的地方,插到前面,把正准备交费的女人撞开了。女人在后面骂骂咧咧说:“世界上有这样不懂道理的人。” 我转了身双膝不断地弯下去说:“我儿子烫伤了,好的,好的,谢谢,谢谢,烫伤了,谢谢。”收费的人说:“二千。” 我似乎没听懂,直了眼望着他。他说:“二千。” 我这才明白过来,说:“我是卫生厅的,一时没带那么多钱,等会补交,补交。“他不理我说:“下一个。” 我把仅有的两百多块钱塞进去,他把我的手推了出来。 我说:“我是卫生厅的,中医学会,池大为,池大为。” 他说:“没听说过。下一个。” 我把窗口占住了说:“中医学会,池大为!” 他说:“叫什么,公共场所,你叫什么叫?” 我想着我要是有枪就好了,我绝对下得了手,对着那张脸就轰过去就是了。 我又去找医生,医生说:“先交钱是规定,我也不能违反。你去找科室的郭主任,看他怎么说?” 我说:“先救救人吧,我的儿子,是个人啊,是个人啊!” 他说:“以前总是先救人,救了他就跑掉了,我们到哪里去找他回来?这才定了这个规矩,任何人不能违反。” 我说:“我是厅里的人,中医学会,池大为,池大为。” 他说:“不认识,没办法。” 我说:“医生你是医生,你是医生,你要讲人道主义啊,人道主义!我儿子进来已经这么久,这么久了。”他双手一摊说:“告诉你我没办法,你应该听得懂中国话的。” 我上窜下跳找了几间房没看见郭主任,就站在外面大声呼喊:“郭主任,皮肤科郭振华主任!”郭主任来了沉着脸说:“谁在这里喊这么喊的!” 我上去深深鞠了个躬,抱了拳作揖打拱,又双膝弯下去,几乎着地,反复几次,把事情讲了。他说:“厅里的领导你认识谁?” 我说:“马厅长,孙副厅长。”他带我去打电话,都不在。他说:“看你还认识谁?” 我说:“打我自己的电话号码行吗?中医学会。”他桌子上那张表上没有中医学会,说:“你来看看这上面你还认识谁。” 我看了说:“袁震海和丁小槐我都认识。” 他说:“袁处长,丁处长,都行。”就打了药政处的电话,上帝保佑,丁小槐居然还在办公室,把事情讲了,又把话筒给郭主任。郭主任接了话筒说:“丁处长,好久没碰碰了,什么时候碰几杯?” 我在旁边身子一抖一抖地催他,他说:“丁处长开了口我还说什么,马上就给池同志办。”放下电话带我到缴费处,在住院单上签了字,办好了手续。 一波躺在病床上,医生来了说:“烫得不轻啊。” 我说:“用最高级的药,可不能留下后遗症啊,我只这一个儿子。”护士把一波的裤子剪开,轻轻剥下来,一波痛得真叫说:“妈妈,救命啊,救命啊!” 我上牙敲着下牙说:“轻点,轻点。”护士住了手说:“那你自己来。” 我用力甩着双手说:“我手软了,我手软了。” 我抱了拳作揖打拱,双膝也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几乎着地,反复几次。一波的裤子剥下来了,几小块皮带了下来,沾在裤腿上,小腿上露出了粉红的肉。 我一身软了,眼前一黑,身子靠着墙滑溜下去,脸碰在小矮柜上,扶着柜子站住了,眼睛看不到什么,心里像有一把刀,把心脏啊肺啊割成了血淋淋一片一片的。睁开眼看见医生厌恶地望我一眼,对门边一努嘴。 我像机器人一样向外门走去,护士跟在后面,刚出了门就听见里面闩上了。一波还在喊“救命”,我在外面疯跑一阵,在病室尽头的窗前站下了。 我看着外面一根指头指指点点,好像那看不见的远处,有着我仇恨的什么东西。又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恨着,想打,可不知恨谁,也不知想打谁。 我揣摩着能不能就这么一拳,把眼前这块玻璃给砸了,拳头血淋淋地捏着,真舒服啊!突然,不加思索地,我照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就是几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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