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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雪肤对他的话颇不以为然,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台上那位一号,只见他走到台中央,学着模特的动作把两手放在肩膀上,雪肤看到了两条火柴棍一样的胳膊,再看那两条腿,短得像猿猴。这个选手摆了几个姿势后,就站在话筒前做自我介绍。他说:“各位女士,先生,我是佳艺文化有限公司的公关先生,身高一米八五,二十七岁,艺校毕业,爱好打球,拳击,多次被评为时尚青年。”台下观众哗然,有几个人发出尖锐的口哨声。雪肤毫不犹豫地举起“淘汰”的牌子。第二个选手上了台,这是一个小孩子,身材还没有完全成熟,两条腿又白又嫩,走起路微微打着颤,勉强做出几个动作后,他开始自我介绍,声音发抖,听不清说了什么,雪肤又举起“淘汰”牌子,对红果说:“怎么都是这样的水平?你们也太不注重质量了。”红果说:“预赛嘛,只要报名的都要参赛,复赛质量就高些了。”雪肤问:“风华是第几号?”红果说:“一百一十八号。”雪肤说:“唉,我坐在这里实在是受折磨,以后我再也不参加这类活动了。”红果说:“这次任务你还是进行到底吧,以后的复赛和决赛比这要好看得多,也激烈得多,风华还靠你多打点分。”雪肤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看下去。那些选手走马灯似地上来下去,没有一个能入眼的,雪肤举“淘汰”的牌子都举累了,后来索性把那块牌子竖在桌子上,表示毫无例外地要淘汰。

  风华坐在后台,两个化妆师正在给他化妆。风华的脸第一次和脂粉打上交道,他觉得很别扭。他看着那个化妆师在他脸上这里涂涂,那里抹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变得油头粉面,心里很难为情。他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妆化完了,他坐在化妆室的一角,看着身旁的选手一个个地上去下来,他看看镜子对面的自己,身着小裤衩,不禁一阵羞愧。他想自己在干什么呀?搞人肉展览吗?他本来苦练舞蹈,想在才艺环节上取胜的,谁知到了现场,才知道因为人太多,时间不够,每个人摆两个姿势,说几句话就行了,弄得朱辉和他都很无趣,朱辉说有事走了,风华很尴尬,但也无可奈何。

  他正在胡思乱想,电话响了,一接通,听到兰仙焦急的声音:“风华,快回来,女儿不见了。”风华霍地站了起来,说:“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兰仙说:“女儿在幼儿园里被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接走了,我找遍了所有的熟人,也没找到女儿,不知道到底是谁接走了女儿。”风华说:“你在千韵照相馆等着,我马上就来,我知道是谁干的。”风华挂了电话,把自己的衣服穿上,顾不得脸上的妆,冲了出去。

  大礼堂里,一百一十七号正在做自我介绍,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就走下台去。雪肤坐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向台侧望去。风华并没有马上出现,过了几分钟后,一个怪模怪样的男人走上台来,他的头四周刮得光光的,在脑门顶上留了一圈头发,还用橡皮筋扎了一个马尾,雪肤一阵恶心。她对红果说:“是我看错了吗?这是风华?这就是张风华?”红果摇摇头说:“不是,他是一百一十九号,风华没上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雪肤说:“我去后台看看。”红果说:“我们是评委,是不能离开评委席的。不要急,我发个短信问问侯秀就知道了。”红果说着,给侯秀发了一个短信:风华没有上台,为什么?几分钟后,侯秀回过来了:后台没有他,听其他的选手说,他接了一个电话,就冲出去了。

  红果给雪肤看了看短信,雪肤也坐不住了,对红果说:“我要出去,我要去找他。”红果说:“我说你呀,你急什么,一来你帮不上忙,二来这是风华私人的事,你掺和在里面干什么?好好坐着看完比赛。”雪肤没办法,只好坐在大礼堂里干等着,心里边七上八下,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乐。台上的选手是什么样子,她根本就没看清楚。

  风华赶到千韵照相馆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兰仙像一只小猫一样蹲在照相馆门口。风华急忙上前去,把兰仙扶起来,看到兰仙的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两个红桃子。风华看到照相馆的大门紧紧关着,抬头看楼上,卧室里隐隐透出灯光。风华在大门上使劲敲着,大声喊着:“舒韵,舒韵,我知道是你把我女儿接来了,你快开门,否则我报警了。”楼上卧室的灯一下子熄灭了,风华的火气也一下子冲上来了。他对着楼上喊:“舒韵,你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你不要把我逼上绝路。”说着又“砰砰砰”地敲起门来。楼上静了一会儿,灯亮了,舒韵探出身子,说:“你不要敲了,我下来开门。”风华抱着兰仙的肩膀,感觉到妻子一直在发抖,风华自己的手脚也是冰凉冰凉的。

  舒韵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说:“你的女儿不在我这里。”风华简直要发疯了,他红着两眼,拳头捏得紧紧的,说:“舒韵,你还我女儿!否则,否则,我真的要打人了!”舒韵看着风华狂乱的眼睛,后退了几步,说:“是不在我这里,我本来想接你女儿在我这里住几天,可我一带她回来,李帅就说带她出去买糖果吃,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我带你们去李帅那里找他。”风华放开兰仙,两手抓住舒韵的肩膀,说:“你一定要还我女儿,你一定要还我女儿。女儿就是我的命,没有女儿,我情愿马上就死了,她也一样。”兰仙披散着头发,用眼睛死死地盯着舒韵,舒韵被看得胆寒,说:“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舒韵甩开风华的手,说:“跟我来,我知道李帅在河边租了一套房子,看他现在回来没有。”

  风华扶着兰仙,紧跟在舒韵后面走着。天下着小雨,街上行人很少,昏黄昏黄的路灯在路面上映出一道道狰狞的影子,三个人的脚步在静寂的深夜里踏踏地响着。风华忽然想起敲丧钟的声音,他打了个寒噤,全身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包裹了。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软弱,扶着兰仙跟在舒韵后面走。他们走过几条街道,走到江边大道上,往常这里很多人避暑,今天因为天气转凉,这里空无一人,大道上一个个小花坛里的各种花草在风雨中飘摇着。

  兰仙突然惊呼一声,手指着地上,喊道:“春儿,春儿的花。”风华顺着她的手指,看到花坛边上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他捡起来一看,说:“是春儿,是春儿,这是我今天早上给她扎上去的。”风华放声高喊:“春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兰仙跌跌撞撞地扑进花坛,两只手在地上摸索着,她打了个冷颤,抱起一个浑身冰凉的孩子,风华接过手,抱到路灯下一看,正是小春,她紧紧闭着双眼,早已停止了呼吸。兰仙一把抢过小春,在小春的脸上狂吻着,良久,她抬起头来,恐怖地笑着,对风华和舒韵说:“我的春儿走了,我也要走了,你们做长久夫妻吧。”她转过身急速地向河堤跑去,风华奋起直追,只见兰仙跑到堤边,在栏杆上一滚,整个身子就掉了下去,“扑通”一声,兰仙和小春都被滔滔的河水卷走了。风华狂吼着,起身也要往河里跳,被舒韵死死地抱住了。舒韵哭着说:“风华,你要清醒点,你也死了,谁给她们母女俩报仇?”

  风华低下头,狠狠地盯着舒韵,说:“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她们!”舒韵说:“我求你了!河水这么急,你救不上她们,自己也会送命!”风华使劲掰舒韵的手,说:“你还敢跟我说话!是谁把我的女儿骗走的,是谁?正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放开我!放开我!因为我的错误,我的妻子女儿已经送了命,我情愿和她们死在一起,也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舒韵整个身子跪在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拽住风华的双腿,说:“风华,我有罪,我有罪,我去自首,我情愿去坐牢,我本来是想把小春接来,逼着你来见我。我没想过要害她,我没想过要害她!我有罪!我有罪!你报警吧,我等着,我愿意给小春母女俩偿命。”风华眼一黑,身子往后一栽,倒了下去。舒韵松开手,看看躺在地上的风华,她掏出手机,拨了110几个数字。电话接通了,里面有人“喂”了一声,舒韵迟疑了一下,没做声。里面还在使劲地“喂”着,舒韵索性关了机。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向前走了几步,就飞跑起来,拐过一个弯,消失了。

  雪肤坐在金钻大酒店,索然寡味地看着众多身穿三角裤的选手在台上做着乏味的表演,好不容易等到所有选手都表演完了,侯秀宣布比赛结束,雪肤站起身来,正要离去。刘林丰从前台向她走来,说:“雪肤,恭喜你,今天你拍的广告播出以后,我们收到很多观众打来的电话,说这个广告拍得非常好。其中还有一个香港的先生打来电话,询问你的姓名,他说你的名字叫黄玉兰,这是你的真名吗?”雪肤只觉得浑身冰凉,说:“是,他说他是谁了吗?”刘林丰说:“我没问,他说他是你的老朋友,十几年没见了,明天就从香港飞过来看你。他是谁?跟你很熟吗?”雪肤脸色苍白,说:“他终于出现了!这个幽灵终于出现了!”刘林丰同情地拍拍雪肤的肩膀,说:“保重吧。”雪肤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摇摇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开双眼,发现整个大厅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她抬起软弱的双腿,一步一挪地向门口走去。

  雪肤走出大厅,顺着台阶往下走。大街上下着毛毛雨,初秋的风夹杂着一丝寒意,雪肤两手抱在胸前,机械地走着。曲终人散,酒店外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站在台阶尽头,两眼仰慕地盯着雪肤,脸上微笑着。他看见雪肤一步步走近,慢慢地伸出了双手,把手里的玫瑰送到雪肤面前。

  寂寂的夜,萧萧的风,细细的雨,红红的花。城市夜生活的黄金时间到了,红尘里的男男女女正忙碌着,远处传来警车尖锐的笛声……

  2004年9月9日完成初稿

  2005年10月26日完成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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