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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我主要是送骆婷和常清,这不是顺便吗,就送送你。”他不说话,手顺着我的脸颊下去,拨开衣领。我攀住他的腕,试图把他的手拽出去,没怎么使劲,主要表明个不配合的态度,他的手掌就停在领口和脖颈间,贴着我的皮肤。

  “能乖一点,等我回来么。”“不能。”“我说真的。”

  “呃……你还是说假的吧。”我嬉皮笑脸地,跟他逗,额头抵在他毛衣上,绒绒的让我痒痒。

  两天后大约夜里十一点,我在MSN上看见他。“还没睡呢?”我问。他没反应,我继续玩连连看,直到那边终于回复,“你好,齐享在休息,有什么信息我可以代为转达?”

  真客气。“那阁下是章师兄,还是郝师姐,呵呵?”

  我多少听齐享提过,齐豫是他以前的室友,郝甜甜是前者的女朋友,两人都在深圳,据说是要借机聚一次的。

  那边却不为所动,仍然客客气气,不肯有一点私人的态度,“不,他们都在隔壁,需要我叫他们吗?”我一是有点困惑,“哦不用了,谢谢。”对方打过来一个矜持微笑的表情。“他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喝了一点酒。”“啊,他没事吧?”

  “他酒量不错的。”

  听语气,与他甚为熟稔。“你也是他大学同学?那没准我们见过。”

  那头没有搭这个茬,隔一会发来一行,“你和齐享是怎么认识的。”“……”这我被乍一问之下还真忘记了,想了想回答,“我是他师妹,你呢,”“我是他一个老朋友。”

  对话进行到这一步,虽然没问,我已经基本确定这是个女的,而且是个冷淡又轻慢的女的,我有点不愉快,“哦,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呢?”这个人很长时间没再回话,我等得索然,很快就下了线。第二天齐享给我打电话,我问起来他说,“一个老朋友。”

  嗨,他们事先串过?一个字都不差。“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平时特严肃,好像打了肉毒杆菌?”“别这么说人家,像素个小孩嘴巴怎么这么坏呢。”

  “你比我好哪儿去了?”我说完坏话过了瘾,把这个事也就忘掉了。元宵节后我在家收拾行装准备返校时,接到高中同学打来的电话。

  我们高中那一班,连同文理分科,一共换过三次班主任,其中学生普遍反映最好的,是第二任。教化学的赵老师,他为什么人和气对学生也耐心,但这个人命运相当不幸,在接手我们一年之后,他家正念大学的儿子罹患白血病,学校不得不在高三这个关键时期找别的老师临危受命。

  他儿子在我们高考后的那个暑假离开人世,之后我们谈到他,和他早夭的孩子时,语调都会不自觉地轻下去,像是在谈论无常本身,对他,我们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尊敬,且同情。所以当高中的班长提议,过完节把他们夫妇二老接出来聚一聚吃顿午饭,我是没办法拒绝的。我推门而入时,我的高中同学唱K的唱K打牌的打牌,玩的挺high,还有我不认识的一两个女孩,原来已经有动作快的人士带准家属了。

  打牌的三女一男,后者回头跟我打个招呼,接着问:“哎,沈思博呢?”“怎么问我?”

  “你们俩不是很熟吗,又一个学校,不问你问哪个,他人呢?”“谁知道埃”我坐下来。“听说他谈了,是吧?”这个人轻轻松松地转过身继续摸牌。我装没听见。“呃?”他偏头追问一声。“你跟这么多女孩打牌也不嫌别扭,去去去,我来。”我不耐烦了,把他赶开。“是谁啊?”又有人问,挺无谓的表情,这次是个女的牌场上女性除我其中至少有一个,对沈思博动过心思,大部分都有这种经验——曾经暗恋过,分开几年后,对方情感的下落生死不明,自己的小不甘还在岔路踟蹰。

  “一个女的吧。”

  “哈哈,不会是你吧庄凝。”“我靠。”我做个反感的表情,往后一仰“谢谢你,能不倒我胃口么。”他们嘻嘻哈哈,“也是的,你们两个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局外人总是比较明白一点。

  我坐在那里,每听门响,明明身体没动,却仿佛被人拎到半空,听出来不是,又稳稳落下去。我不怕他出现。让我先来谈谈这个寒假是怎么过的。

  经过元旦那一次之后,突然的,我觉得自己想得十分清楚,这半年过的都不是我了。于是我给自己制订了计划每天去跑步,听英语,看专业和励志书,又加上过年走亲戚,忙的连齐享都不怎么有时间见,每次见面也有如义务,,仿佛一时间对爱情失去了兴趣。矫枉过正。

  齐享看我在眼里,他不怎么管,随便我折腾。

  我就好比一个新扳依的教徒,或者尝试了新疗法的患者,急于求成,恨不得一朝得道,恨不得一夕痊愈,并跃跃欲试展示给伤害过我的人看)

  我明白过来了,别以为没你不行,你们过你们的苟且日子去吧,我活的十分OK。

  眼下终于有这个机会。他要是带她来呢?我想,求之不得嘛。

  十分钟后,沈思博搀扶着赵老师进来,后者的风湿痼疾最近有点发作。

  “赵老师来了,上座上座。”前班长赶紧招呼,“嗨,沈帅哥。”

  沈思博是一个人,我提着的一口气,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暗暗地放松下来,他对我点点头,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他大概以为我故态复萌的时候,我才别过劲儿,笑得很是程式化,“来了啊,坐吧。”他就坐在我身边,看我打牌。剩下两局牌被我打得非常演绎,神采飞扬妙语连珠,下死命牢牢捺住每一滴有可能流露的失意,我励了一个多月的志,这种词我边听都不要听。

  也许人都长了两个语言系统,一个走思维一个走惯性,我此刻就是后者,后来一想,大家屡屡被逗开怀,我过后自己却一句记不得。

  人逐渐到齐,撤牌局围席坐定,酒和主菜上了一轮,班长恭恭敬敬,“人齐了,赵老师您说句话,咱们就开席?”

  赵老师环顾我们这十来个,面上一时很有些感慨,沉默稍倾,开口道,“嗬,祝你们以后,每位都,生活幸福吧。”

  这简单两个字,于许多人都是奢望。明明是慈厚祝辞,不知道为什么听出凄凉,不可及的凄凉。沈思博就坐在我右手边。听见这句,他笑了笑,是对自己的那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是伤感以及无可奈何的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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