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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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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管细成这个样子,根本找不着,不行不行,抽不了。” 谢端站起来看见我,她那个表情,明显不知道该往庆幸还是失望的方向过渡:“怎么办啊?” “先过来。”我把她招呼过来,“不行?” 她点头,忧心忡忡地看我。 我一冲动说:“要不,抽我的好了。” 她吓一跳:“那你呢,你不是必须得献吗?” “嘘——我伸另一边胳膊呗。” “怎么可以啊,你你你抽两次怎么受得了?” 我也有点犹豫。 如果日后的某个岁月,我需要对做这个事的动机作一个深入分析,并且全盘招供,那我只能说,对,也不是百分之百因为谢端,虽然这是非常大的一部分,我的确是想帮她。 但是,也还有一小部分,它们只是人在年轻时候,甚至不那么年轻的时候都常常会犯的毛病,比如爱逞能,比如对自身的过高估计,比如享受做这个事带来的优越感,道德上的,以及能力上的。 你看眼前这个女孩,没有你,她如此无能为力。 于是我说:“没关系,400CC,死不了。” 我拿着谢端的献血单,又碰见那个阿姨,她狐疑地看看它再看看我: “我记得不是长你这个模样,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是我是我,阿姨,我不白吗?呜呜呜……” “你白。”阿姨哭笑不得,“不过还是不像。” “嘿嘿,阿姨,都是作贡献嘛,而且我是O型,万能血型,你们不吃亏的。” 磨呀磨的,阿姨好容易同意了:“手伸出来。” 我哗把右胳膊伸给她。 “另一边,用右边回头你饭都吃不好。” “就这个吧就这个吧,我左边的,呃,受伤了。” 我哪敢拿左臂给她看,一个新鲜出炉的血点还在那儿呢,她还不得把我赶出去。 血袋慢慢胖起来,我尽量不去看它。 我出来的时候头有点晕,谢端正偎在角落打电话: “……她不去我也不想去了,真的呀……我们……” 这时她抬头看见我,说声拜拜就给挂了。 我用手指头攮着棉花团,随口问她:“谁啊?” “哦,一个高中同学,我们商量暑假去旅游。”谢端非常流利地,眼睛都不眨地回答。一口气讲完之后,她喘,然后把目光转开。 我其实根本没怎么注意她在讲什么,急急忙忙地坐下来,我手臂僵得像两根芦柴。 “你还好吧?”她跟着蹲下来。 “没事。” 她捏着我的袖口,轻轻晃,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我本来想跟她叽歪下,比如哎呀刚刚我挺害怕的,血源源不绝地从自己身上流出去,明知没大事,但是好恐怖啊,端端你猜我怎么转移注意力?我翻来倒去念沈思博的名字,我一疼一虚弱的时候就这样——诸如此类女孩子之间的废话。 现在看还是算了,她够受的了: “端端啊,给我买个棒棒糖吧。” 中午在食堂,谢端抢着帮我点了一份猪肝,绿莴苣烧的,一股青草味儿,我嚼着嚼着手机响起来。 家人分组的音乐是一段圆润的小旋律,雨点儿一样。我还想我妈怎么这个点找我,拿出来一看,沈思博。 他有些时候没找过我了。 “喂?喂?”我赶紧把饭粒咽下去,“沈思博?” “庄凝。”他慢慢地,语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说不上来的,不欢快,“明天有空吗?一起去爬山。” 这是晚春的周末,紫荆山上的游人和山树的叶子差不多密,阳光勉为其难地穿透过来,但没多久我还是热得像夏日里无可奈何的一条长毛狗。 这不仅是因为山路的石阶有年头了,横剖面几乎是一个正方,宽度和高度等齐,还因为我身边这两个。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他们话比刚碰面时更少。 也不是不交流,但动不动的,话题就好像赶不上步调,被落在身后,稍稍这么一顿,再捡起来就为难了,只好就这么断断续续,支离破碎,三言够不着两语,不如彻底沉默,还轻松一点。 此刻一条小径,上下行人们都在呼哧带喘地呼朋引伴,我个人觉得,这样不时地闹中取静是不像话的,三个人活像奔赴山顶跳崖那么义无反顾的,静悄悄地往上爬,算怎么一回事呢。 所以我抖擞精神,找话说,直到额角那儿一根神经渐渐跳得欢快起来。 大概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谢端担心地问了一句:“庄凝,你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我想表示不在话下,结果,一仰脸,脑袋里嗡的一下,往下歪的时候幸而沈思博一把扶住我,“怎么了? “头有点晕,没事。”我慢慢坐到阶梯上,调整出一个难受程度轻一些的姿态,撑着额头挥手,“休息一下。” 沈思博递给我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我,我喝完试图拧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手在哆嗦,使不上力气。 “不准老说没事。”端端一反常态地凶巴巴,“看你脸白的。” 我还没来得及“哟嗬?”,沈思博把瓶从我手里接过去拧上:“她特别爱逞能,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不会照顾自己。” “还不听劝。” 我看看他们俩,有气无力却愉快地笑:“干什么干什么呢,合伙声讨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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