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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院学生会面临换届选举,骆婷要潜心找工作,我竞选副主席。

  跟这些比听上去不值一提的是,沈思博被要求请我们一寝室女生吃饭。因为他上次“把庄凝拐走一个晚上害她们好担心”,呸。

  我被院办抽调过去,写发邀请函,置办礼品,打电话。嘉宾有国内知名教授,法学权威,以及市教育厅和执法机关领导。

  事情看着简单,做起来却琐碎,每一位都要确定送达,收取回执。有人未必拿你当回事,颇不耐烦,你还得耐心跟他沟通。

  论坛排在十月的第三个周末,而那周周六下午是辩论赛的初赛,法学院对经院。后者也是L大的王牌学科,一个两个出来的都是嚣张的主,都觉得自己是未来的索罗斯巴菲特,动不动就要抄华尔街的底。

  我不是不紧张的。

  论题没多大新意,知易行难和知难行易,我们正方,持前者。

  对方火力集中在二辩,这个男生长得一脸商战,攻辩时有如德摩斯梯尔尼附体,言辞犀利,滔滔不绝,每次都捡准要害下口,连辩友的发言都抢。

  以至于他们的三辩坐在一旁,眼神都飘了,基本没有发挥的机会。

  对方气势太盛,我们这边一辩那个女孩明显有点慌,做攻辩小结时,最后一个磕巴,读成了“综上所述,我方认为,知难行易。”

  底下立刻有哄声。这就相当于,球场比赛队员一脚踢进了自家球门。

  经院那边有人呼哨,喝倒彩。法学院人人面色阴沉。一辩坐下时脸都白了。

  对方二辩起立,陈词前先微笑:“首先,感谢对方辩友支持我方观点。”

  我本来也慌,这下怒了。

  接着我就想到了怎么扳回来。

  我起身,双手按住桌沿,上身挺直,发言时刻意微微前倾:

  “各位,我方一辩方才在表达上出现了谬误,请问,是她不知道我方观点吗?相反,她知,而行错。这恰恰证明了我方观点,知易行难啊,这位辩友。”

  句尾扬上去再落下来,不要怀疑,我成心的。

  大概一两秒钟之后,场内开始鼓掌、喝彩,还有人跺脚,忒不冷静。

  对方足有十几秒无人起立反驳,二辩瞪着我。最后是三辩站起来,含糊了几句。

  有时候能力相当,士气就是胜利的指向。

  结束以后,陡然放松下来,我们都累得打颤。

  骆婷过来给我一个熊抱:“干得好,庄凝。”

  这次她旁边终于换了个男人,长相纯良,和齐某人不可同日而语。骆婷在毕业前赶上一场黄昏恋。

  正这么想的时候骆婷转头对她男朋友说:“对了,齐师兄呢?”

  她男朋友四处看看,接着耸耸肩:“走了吧,没事,你还怕他丢了?”

  我问:“他来干什么?”

  “哦,他陪他老爹来参加……”骆婷还没说完,我注意力就跑掉了,我看见沈思博了。

  这时我背后有阴影袭来,接着有人碰碰我:“嘿,美女。”

  我回头一看,是对方的二辩:“咱们不打不相识——吴谦,会计系,经院的学生会副主席。”

  他伸手来握,我也不能拒绝,结果手被紧紧攥住,并顺势把胳膊搭到我肩膀上:

  “拍张照,留个纪念。”

  他掌心湿而且粘腻,还握得特别紧,我生理上产生严重不适,险些连笑容都没法保持。

  闪光灯劈头盖脑迎面而来,我的厌恶不知有没有被抓个现行。

  “庄凝对吧?”吴谦终于松开我,露出四颗牙齿,右嘴角吊起来,像试卷上一个标准的勾,“我记住你了。”

  要是真的威胁我倒无所谓,但此刻日头还明晃着,吴主席这么瘆人就不对了。

  好在沈思博已经走到我身边:“怎么了?”

  他肩膀挨着我,隔着两层布料,我也感到他肌肉紧绷。

  “没事。”我笑,“拍个照片。”

  吴谦用领导乃至领导人的眼光打量沈思博一下,然后对我说:“再联络。”

  这人一转身我就掏出纸巾,使劲擦手心,骆婷在一旁看看我:“不够我还有。”

  “谢谢哦。”

  她继续说:“经院果然变态多啊,这人肯定是那种大清早起来,对着镜子吼三声‘我要赢’的那种偏执狂。”

  我边擦手边对沈思博介绍:“这是骆婷,我领导。”

  他跟我乖乖地叫一声:“骆师姐。”

  “乖。”骆婷咯咯地笑,“把这个小帅哥紧张死了,你怕他打她?你倒让他试一个看?”

  “那倒不至于。”沈思博笑笑,偏头看看我,“谁敢碰,你?”

  我穿外套,手抓在衣领上,一边横他一眼。他莞尔,抬手过来,把我自己使不上劲的后领翻好。

  骆婷在旁边轻咳一声:“庄凝,先走了。”

  “骆师姐等一等。”沈思博手还在放在我颈后,转头对她说,“我要请她室友吃饭,你一起来吧。”

  “吃不成了。”我低头系纽扣,“谢端,就是我跟你提过那个,妈妈生病回家了,下星期才回来。”

  “……一定得等她?”

  “当然。”我很严肃地看着他说,“她可是我最爱的女人。”

  沈思博看样子快摔倒了:“小姐,我不认识你。”

  “怎么又不认识了呢,不是刚认识吗?我好好站在这里,你就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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