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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费邺章忽然明白了她在紧张什么,安慰她:“没有。昨天我只不过随口提一句,来了我当然会带你一起去。”

  她一下子如释重负:“老大,要是有要处理的文稿,你就让林老师发我邮箱里,下午我从医院回来还能再看看。”

  挂了电话,往肚子里塞了些东西就大睡。正午一过,再度醒转,总觉得病情没有好转,可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拿医生的那句话当作暂时的人生信条:“发烧嘛,慢慢来,挂一天的吊瓶没那么快好转的。”

  还是一个人……她怎么好意思去麻烦浅容,又是人家的上班时间。再说了,她如今是成人了,去趟医院也不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忆玮换了个手让护士戳针,熬过了一下午。这样一个爱吃怕饿的人,整整一天了,除了把豆浆勉强喝了,又在下午输液前填了个面包,还真的没一点食欲。

  她也顾不上去看林编辑有没有给自己发邮件,继续睡觉,屋子里连热水都没有,就随便喝了几口矿泉水,凉凉的的水在空空荡荡的胃里晃荡,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时候偏偏还有人来扰她清梦,忆玮很不耐烦的接起来,语气很差:“陆少俭,你又干嘛?”

  “请你吃饭。”

  “吃你个头……”又是一长串的咳嗽,惊天地泣鬼神,忆玮有气无力,“你要不就给我买馄饨来,就昨天我说那家。”她心里有些赌气,其实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还不是因为他?她没说自己病得这样厉害,自然也不指望他心存愧疚,只盼让自己睡个安稳觉。至于馄饨,当然知道他不会去买,只怕那对老夫妇的摊儿摆哪都不知道,不过也好,随便把他打发了,省得再来骚扰她,

  在黎忆玮沉浸在暗色的梦境中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知道,陆少俭真的开了车,足足绕了她住的小区好几圈。又特地放慢了车速,放下车窗,顺着昨晚她指的方向来来回回开了数趟。只是实在找不到她说的那个小摊,陆少俭索性把车停在一边,开始拨她电话。不接。他再拨。关机。

  天边又开始飘雨,梧桐树得枝叶尚未长成,自然遮不了细碎的春雨。陆少俭脸色不大好看,松了松领口,直接往她家楼下开去。

  本想停在原来的位子上,哪知被人捷足先登了。这种地方,寻个停车的地方也困难,陆少俭看了几眼,一转方向,忽然楞在那里。那辆车上下来的男子,就是昨晚送她回来的那人。手里似乎还提着东西,行色匆匆,径直往楼上去了。

  他想了想,也不顾如今脚下就是一个凌乱的花坛,就这么停了下来。慢慢放下了放在车门上的手,重新仰靠在椅背上,不知想了些什么,视线一滑,恰巧看到那一层楼亮起了灯光。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下车。

  他抬手敲门。隔了一会,才有人来开门,两个男人面对面的看了一会,费邺章回头喊了一声:“丫头……”

  忆玮长袖睡衣外罩着一件风衣,端了碗走过来看了一眼,一脸意外:“你怎么来了?”

  另一只手还拿着勺子,随便的指了指:“老大,这是我大学的同学,陆少俭。”顿了顿,皱眉看看陆少俭,“诺,我们杂志的主编,我向你提起过的。”

  两个男人就在门口简单的握了握手,很有力道的两只手,简单而迅捷的分开,费邺章让开身子,让他进来。

  陆少俭看了一眼她抱着的碗,清汤上还浮着几只馄饨,想来已经被她吃了大半了,莫名的有些恼火:“你晚饭就吃这个?”

  她头也不抬:“吃别的没胃口。”这是实话,人病了总是很奇怪,她电话里对陆少俭脱口而出想吃馄饨,哪知道费邺章像是和她心有灵犀,转眼就提着现成的来了,感激得她连连道谢。

  两人互相的寒暄客套声掩住了忆玮吃东西的声音,陆少俭眼角扫了她一眼,忽然皱眉:“你手怎么了?”

  忆玮叹口气:“打吊针啊。”

  费邺章的声音很温和:“丫头,明天是不是还有一天?我陪你去吧。”

  她还没开口,转头看见陆少俭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握住了自己的手:“今天是我不好,一时疏忽了。”他转头对费邺章微笑,“怎么好意思麻烦单位的领导送去?忆玮,嗯?”仿佛自己牵着的是心爱之人的手,语气那样亲昵,惊得黎忆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费邺章笑了笑,亦站了起来:“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他连称呼都改了,“小黎,明天还是好好休息,不用急着来上班。”忆玮点点头,送他出门:“老大,你慢走啊。”

  等他一走,陆少俭的脸色立刻变得极难看,像是黎忆玮欠了他几辈子的钱:“你什么时候去的医院?”

  “凌晨和下午,发烧了。”忆玮继续坐下喝汤,又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你刚才有病啊?干嘛拿出那副样子来?”

  “你发着烧就一个人去医院?也不找人陪你?”陆少俭冷着脸坐在她面前,探过手去试她额头,“退烧了没有?”

  忆玮没有避开,他的手凉得惊人,放在自己额头上倒是很舒服,含含糊糊的就说了句:“又不是像上次那样不能走路,我怎么就不能自己去医院了?”

  陆少俭的外套还搁在沙发上,他站起来向她伸手:“钥匙给我。”又有些不耐烦:“快点,我帮你去买点吃的,都病成这样了,还吃些乱七八糟的。”

  忆玮没吭声,找了一串钥匙给他。他出门前再回头看一眼,她的身子这样单薄,脸色更是白得没一点血色。那天自己明知她把伞落在自己家里,却几乎带着恶意看她冲进雨里,如今弄成这样,却又难受自责。忍不住又关照她:“你不用管我,去睡觉吧。”

  这一觉睡的绵长而安心,忆玮半夜口渴的时候醒来,床边搁了一盆水果。西瓜利尿清火,红红的果肉已经被舀了出来,叠成了小山的样子。她在台灯暖暖的光线下忽然有些失语,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其实因为病着,吃什么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可偏偏这一口,甜得几乎嘴角沁出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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