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白天说谎夜晚陶醉 | 上页 下页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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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没想到你这么重感情!”李庄知道对这种悲伤过度的人最好的疗伤药品是时间,便不再多话。 这时金善沭进来了,后面跟着提水果的秘书。 陈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 金善沭说着不连贯的中文安慰了他两句。 秘书说:“金总准假让你正经休养几天,工作上的事你暂不要劳神。” 来看的人越多他的悲伤越加重。谁能理解他失去雪的悲哀,谁能弥补他对雪的太多遗憾! 探望的人们只待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金善沭的到来令陈煜意外并感动:没想到他竟然是个体恤员工的外国鬼子。 陈煜起身下床满怀感激和敬意地目送着金善沭一行走出门去。 一个星期后,李庄开了单位的车子,也就是他借了来医院看雪的那辆车子来接他回家。他叹了一声,心想这车子若能载着他去与雪的灵魂相聚就好了。 这是个暧昧的冬,风总不晓得随他的声呜咽,雪总不晓得随他的心坠落,只有黑暗陪伴他的漫长夜。 雪的痴情和雪的愿望无一不令他感动,他把雪的死因全归咎到自己头上,不停地自责。所有的事物都要在失去以后才感到它的可贵吗?是什么带走了雪的生命?是自己那强有力的性?是自己的烟?是自己的冷漠?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凶手,是杀了雪的凶手。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总想剁掉它们。他不原谅自己,一生都不。 他不知怎么纪念雪才可以抵消对她的亏欠。 陈煜很虚弱。李庄扶着他走到雪的坟前时,他累得直喘。 雪的遗像在坟头冲他欢快地笑着。 他想起没有带花。雪上了他的床以后他便再也没有送过花给她了,这一刻他发现他的玫瑰对她很重要。他歉意地就地坐下,想起她的愿望——做他的妻子。他抚着覆在她身上的黄土,声音很小,很柔:“雪,我还没为你举行婚礼你怎么就走了?你走了我一人在世上怎么活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等到做我的妻子那一天呢?我不让你在阴间和别的男人好,我要你答应我在我心里陪我过一生。听到吗?本来我就是决定要娶你的了,你是我的,生与死都是我的!” 他把孤单的头颅裹在长长的双人枕上。旁边空空的,再也不会出现雪的面庞了;空气的味道很单调,再也不会有雪的呼吸混淆在其中了。他哀哀地叹着,抚着腕上的疤痕感觉到雪的体温从里面暖暖地散发出来包围他,温暖他。他庆幸雪在临终的时候对他讲了要化身在他腕上的志愿。看到这个伤疤,便如同看到雪一样。他像眷恋母体的婴儿,离不开这种感觉。他摸这个疤痕已经成了习惯性行为。这个疤痕是有灵性的,使他总忍不住和它接吻,那感觉像吻到了活着时的雪。 他请人做了一个精致的木牌,亲手写上自己的名字,拿到雪的坟墓前,与雪的墓碑并排竖在一起。这个他同居史中的第二个女人,生前惟一的希望,是做他永远的女人和永远做他的女人。现在她的爱变成永远了。可是他的呢?怎么才可以把自己永远地交给雪?一起死?他还没活够。何况死不是解决问题的惟一方法。他还要留着性命改正对雪所犯的过错。 他记得在她的生命最后一刻,他是在她身边的;他记得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对她说了她奢求的“爱”;他记得在她的生命最后一刻是拥着她喜爱的他的身体的。这就够了,对她来说,足够了,她是个没有太多奢求的女人。现在他只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就不欠她的了。问题想开了,他心里顿时敞亮起来。精神抖擞地操办起与她的婚礼。 他到寿衣花圈店订购了一应冥界家用物品,为自己买了件浅蓝色的西服。这种颜色怪怪的,适合于穿到舞台上,在现实生活中穿到身上有点像寿衣,与冥婚气氛正好相配。 他把婚期定在一个周六的上午。 他郑重地请来了他和雪的双方家长,以及所有和他认识的并愿意来的人。 在一个没有遮蔽的大广场上,他和雪的结婚典礼开始了。 音响里放着哀乐。雪花一片片地落到他眉上、脸上,他不拂,任它们化作水,伴着泪水顺面颊流淌…… 看热闹的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围成一个“大花圈”。整个广场上的气氛庄重而沉闷。 他穿着那套浅蓝色的西服,牵着写有雪的名字的纸人完成了一系列古典婚礼所需要进行的步骤。他对着纸人默认了自己对雪的一再背叛和冷漠,宣布了思虑已久的决定:罚自己用一生的孤独来报答雪的真情;用一生不近女人的身子补偿对雪的过错。 这时,一片雪花飘在他腕上的疤痕部,瞬间融化得了无踪迹。他想这一定是雪披着洁白的婚纱从天而降,永远陪伴他来了。他心里暖暖的,深情地摸了一下那个疤痕。 参加婚礼的人们协助他把所有物品搬到雪的坟墓前点燃烧化。他脱下自己的浅蓝西服和着写有雪名字的纸人一起烧化…… 李庄与慕涵都来参加了他的婚礼。 冥婚的气氛加重了人们的悲伤,陈煜哀伤的脸越发使人爱怜。 慕涵在一旁看得痛哭流涕,她的声音将陈煜从悲伤中拉出来:这个泼辣的红尖椒竟然能被感动?没想到她也是个性情中人! 他和雪的婚礼轰动了整个城市。 所有的男人都觉得他是个无聊至极的疯子。所有的女人都愿意像雪一样用生命换得如此深情。 在这所城市里他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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