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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很长的故事?”

  “一千零一夜。”

  他大笑,“不要紧张,你即使讲得不好,我也不会砍你脑袋。”

  我对着电脑幸福地微笑,如果你是我的国王,我宁愿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也愿意做那个阿拉伯女子。

  我和他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我无比感激发明网络的人,凭着一些看不见的线,在这个深夜里,孤单的我们能相互陪伴。

  我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踢足球时,球正中过我的太阳穴;不知道他每一次的篮球赛,我都没有缺席;也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我在清华等你”,我追逐着他的步伐,奇迹般地考进了清华。

  但是没有关系,我感谢上天给我这个机会,让他和我一起静静地从故事的最开头再经历一遍。一千零一夜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希望等我的故事讲完时,和他也能如国王与阿拉伯少女一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自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上网守着MSN,不管宋翊什么时候上线,总能看见我。毕竟是一个高中、一个大学里出来的人,我们之间有无数可以聊的话题,而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父母,我相信再没有人比我关注他的时间更长。我知道他喜欢读的书、喜欢的体育活动、喜欢的食物,更知道他讨厌的书、讨厌的体育活动、讨厌的食物。我去过他去过的地方,看过他看过的书,听过他听过的歌,做过他做过的事情。很多时候他刚开头,我就能把他想说的话全部接完。

  我们聊童年的事情,聊少年的事情,聊大学里的事情,也会聊现在的事情。谈一本书,谈一部电影,谈一首音乐。连他自己都惊讶,曾对我说:“我怎么觉得我和你好像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都不能相信。”我对着电脑屏幕微笑,我们的确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们从李白、杜甫谈到古龙、金庸,从浪漫主义谈到写实情怀。纵横中国文化几千年,痛快淋漓时我告诉他,真想听关东大汉高喝一声“大江东去”。他大笑。

  我们聊得忘记了时间,等惊觉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他非常惊骇,笑着说:“要赶紧睡了,除了大学时和哥们儿拼酒,从来没和人聊天聊这么久,竟然忘了时间。”

  我却突然发了疯,问他:“马上就要日出,可不可以一起看日出?我的阳台正好向东。”

  他爽快地答应了,也站在面向东面的玻璃窗前。我们两个在不同的地点,却同时目睹了太阳照亮这个城市的那一刻。眺望着一栋栋大楼被朝霞染成橙色,俯瞰着一条条长街被朝阳唤醒,我的心充满了希望。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离他很近,觉得这座城市很美丽。

  渐渐地,我们有了一种默契,虽然没有约定,可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闲聊几句,然后我讲一段一千零一夜的睡前小故事。我也不知道他会否觉得故事无聊,其实很多时候我说的都不能算是故事,只是我曾经的一些心情——暗恋中的痛苦焦灼、忐忑不安。反正他没有罢听,我就死皮赖脸地继续讲。

  Chapter4 愤怒

  陆励成几秒钟就摧毁了我多年的梦想,可我此时此刻竟然恨不起来,只有浓重的悲哀,压得我摇摇欲坠。

  我们在网络上进展良好,我开始期盼和宋翊的见面,觉得我们会有一个和以前绝对不一样的“初遇”。

  办公室里调走了几个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明显感觉到氛围越来越紧张,不少同事在窃窃私语。我是新来的,无党、无派、无人答理,我也不答理人,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我并不担心宋翊,对他,我有莫名强大的信心。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多年的信任已成习惯。

  我小小的快乐是在白日偶尔看见他的身影里,在偶尔看见的他的一个签名里;大大的快乐是在晚上,在漫无边际的胡扯闲聊里。

  本以为这样平静安乐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计划好和他的美丽相遇。

  “Armanda!”

  “Armanda!”

  ……

  Young连叫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对新的英文名字一直没有适应。我向同事解释以前在国企,不习惯用英文名字,同事们都很接受我的解释,只是某些眼神需要忽略。

  “对不起,没反应过来是在叫我,你们不是在开会吗?”

  Young很温和地一笑,表示理解,“我回来拿点儿东西,Helen本来要来通知你去参加会议,我正好回来,所以带个话。”

  “啊?哦!好!”

  我只负责员工费用报销的初次审核,属于非核心业务,他们却都是公司的精英,我似乎和他们的会不搭边吧?虽然心中不解,但我还是乖乖地拿起笔和记事簿,跟着Young走。

  我看着她玲珑的背影想,同在一个办公室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估计她也不知道我的全名,如果她离开公司,更换了英文名字,我和她会立即变成陌生人。外企通过英文名字好像将大家都平等化、朋友化了,实际上却是疏离化、陌生化了。

  路上碰到Linda,她刚从洗手间里吐完了出来,两个月的身孕,正是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她的反应又尤其强烈。我和Young向她打了个招呼,她只点了点头,就仰着下巴大步赶到我们前面去。Linda是我们的一个主管,听说业务知识一流,只是不太好相处,不过上司都不好伺候,大姐在很多人眼中也是不近人情的老处女。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进会议室。刚推开门,就瞄到了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我下意识地想夺路而逃,镇定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走进去。天哪!这人为什么在会议室?坐的位子还挺特殊。虽然他已经承诺过彼此是陌生人,他看着也不像会食言的小人,不但不像小人,还神冷气清、威严内敛的样子,可我就是害怕呀!大概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的通病。

  我缩到最角落里的位子,希望他没有看到我。

  没有看到,没有看到!我对着记事簿喃喃自语,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在祈祷,还是在催眠自己。可催眠了半天,仍然没有办法让自己忽略他。我忍不住斜着眼睛偷偷地打量他,他的头微微一侧,面无表情地直直地看向我,两人的视线竟撞个正着,我的心咚地一跳,做贼心虚,立即低下脑袋。完了!看来祈祷没起作用。

  主管讲完话后,那个“陌生人”开始讲话。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在记事簿上写了句“讲话的是谁?”悄悄地推到Young面前。她看到记事簿上的话,侧过头看着我,目光中有震惊和不能置信,我只能傻笑。

  “陌生人”开始好像是在总结一个已经做过的东西做得如何如何,反正我没参加,和我没关系。他后来好像在说一个即将要做的东西如何如何,反正我不会参加,和我也没关系。

  没关系呀,没关系! 我开始走神,神游了一圈后,偷偷瞄着Young,看她究竟什么时候肯回答我的问题,她却听得全神贯注,完全不理会我。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不是说之前不安静,之前也很安静,那种安静是没有人说话、专心倾听的安静,现在的安静类似于没有人呼吸的安静。连我都感受到空气的异样,只有那个讲话的人好像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仍旧在表扬着Linda之前的优异表现。大家的视线都在我脸上巡查,Linda更是好像要直接在我脸上钉出两个血洞的样子,我却傻笑着,满面不解地看着大家。天哪,谁能给我解一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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