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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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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煜终于松口气,一边往码头走一边感激地对南杨解释:“医生说YOYO的身体不能玩太激烈的游戏,所以我很少带她来游乐场,这些年都快被她缠死了。” 南杨挑挑眉毛:“这孩子生病了?” “心脏不太好,也不是很严重,不过还是不能剧烈运动,”马煜叹口气,“离婚后,最对不起的其实就是孩子。” 南杨沉默了。 到了码头,YOYO蹦蹦跳跳地上了船,桑离迟疑一下,微微撩撩裙摆,似乎在犹豫什么。马煜有些纳闷地看着她,只见南杨伸出手抓住桑离的胳膊:“右脚,踩这里。” 他指指船沿处一块平坦的地方,桑离抓紧他的胳膊,借他的力跳上来。南杨表情平常地拉她坐到身边,又顺手拂一下她的裙摆,让褶皱顺开,轻轻垂下来。 桑离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可是马煜回头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空洞的辛酸感。 他几乎可以确定,在这个女子身上曾经发生过太多故事,而自己错过了,便永远与她的生活存在隔膜。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叫做“妒嫉”——和南杨的谈话似乎已经摆明了立场,他们都愿意对她好,端看她愿意不愿意接受。不过听南杨的意思,她似乎也不会接受任何人在感情上的任何馈赠。 这样想着的时候小船开动,渐渐快了一点,风吹过来,拂在人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马煜扭头,看见桑离表情安静地看着两岸,岸上花朵盛开,黄的、紫的、粉红的,连成蔚为壮观的一片。 YOYO很开心地指着不远处的溶洞问:“我们要到那里面去吗?” 马煜摸摸女儿的脑袋:“是啊。” YOYO回头问桑离:“里面会不会有妖怪?《西游记》里的山洞都有妖怪的。” 桑离笑了:“YOYO见过妖怪吗?” YOYO摇摇头。 桑离握住YOYO嫩嫩的小手,微笑:“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妖怪的,妖怪都是人变的。只要YOYO做好孩子,就不会变妖怪,不会吓到别人。” “那别人不做好孩子,变成妖怪吓到我怎么办?”YOYO触类旁通的能力也很强。 桑离想了想,认真回答:“我们都是好孩子。” 马煜笑起来,南杨也笑了,他不知道马煜是不是也想起那首歌:《我们都是好孩子》。 这首歌开始流行的时候他失去了桑离的消息,可是直觉上他每次听都会觉得这首歌说的就是他和桑离,或许也是向宁和桑离,更或者就是所有他们这群人的昨天。因为那时候,每个人都是好孩子,每个好孩子想要的幸福都很简单。 那首歌的歌词多么好: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想起你薄荷味的笑。那时你在操场上奔跑,大声喊我爱你你知不知道。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你说要一直爱一直好,就这样永远不分开。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相信爱可以永远啊。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怀念着伤害我们的,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 那时候,我们真的什么都不怕;那时候,我们真的相信爱可以永远啊。 (B) 那时候——开始爱、相信爱的时候——桑离十六岁。 那年九月开学,十六岁的桑离成为了省重点中学朝华中学的学生。开学后没多久,桑离便收到向宁寄来的信,信封上用好看的手书方方正正地写着:桑离同学(收)。 当时是下午课间,生活委员在喊着名字发信,那个白色的信封经过几个同学的手传递过来的时候,桑离自己都感觉到有一小朵笑容已经绽开在自己嘴角,渐渐地,笑容越来越大,快乐逐渐扩散成热气球一样,呼啸着上升。桑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看见里面薄薄的三页信纸,折成规规矩矩的三折,似乎隐约还散着墨香。 打开,向宁的字很有力道很好看,一张信纸上统共也写不了几个字,仔细看看更像是流水账。开端这样称呼她:“小桑离……” “小”桑离?! 桑离很不服气:你才多大,怎么总说我是小孩子? 再往下看,向宁的口吻都没有发生变化:“最近还好吗?功课紧张吗?身体怎么样?这里的九月依然很热,让人喘不过气。挥汗如雨的时候我就很怀念海边的凉爽空气,偶尔还会想:小桑离在干什么呢?” “偶尔”?! 为什么不是“常常”?桑离抠字眼,心里恨恨的,可是又分明很欣喜。 “我们寝室条件不错,报道后我抓紧参观了一下校园。学校不大,不过漂亮女生很多。开学第一天,乱花渐欲迷人眼。” 桑离瞪大眼:这是向宁?他也会看美女?他不一向都是目不斜视的模范生样子?一边想象他看女生的模样,一边忍不住抿了嘴笑。 “我们寝室八个人,来自天南海北。男生嘛,没什么隔阂,晚上开卧谈会,主题除了吃的就是女生。老大是四川人,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很漂亮,得意得不得了。我排老二,这个数字真不地道,尤其是老三是东北人,每次叫我'二哥'的时候都笑出一脸褶子来……” 他就这样絮絮地给她讲大学里的那些人与那些事,好玩的、好笑的,包括餐厅里缺斤少两的套餐、看寝室的管理员表情不变的脸、永远喝得很快却永远没人主动去拎的热水……当然也有一系列迎新的活动,讲座、舞会、社团纳新…… 并不长的一封信里,却似乎盛着一个崭新的世界。 桑离反复瞧着那薄薄的几张纸,看了几遍都还是不够。晚上睡觉的时候悄悄把信纸压在枕头下,入梦的过程中反复都是他的微笑、他的歌声、他温暖的怀抱。 桑离不知道,这是不是班里的女生们动不动就会提及的“爱情”。从小到大,关于爱情的印象就是电影里的生离死别,好像那样的刻骨铭心才算得上是爱情一样。虽然身边也有不少同学动辄形影不离,可是那不是她想象中的爱情。 她偶尔也会很迷惑:自己对向宁的想念,又算不算是爱情的一种? 桑离小心翼翼看这封信的时候,隔着两道帘子,田淼只能看见一个擎着几张纸的人形剪影。她当然没有猜到那是向宁的信,可是这个时候,她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个人:在外国语大学这样天之骄子云集的地方,用周遭人们所听不懂的语言,骄傲而流畅地讨论另一个国度里的典故或者风光。可以有机会走出国门,到欧洲广袤的田野上,看波澜壮阔的花海、历经风霜的古堡、细水长流的小溪……那是多么丰富的一种生命形式啊! 想想吧:当你得意地倾听着周围那些对国人而言完全陌生的语言,并深知其中蕴意的时候,只有你知道,只有你了解——这样的“只有”是多么巨大的成就感,是多么巨大的荣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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