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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是我让她觉得失望了吗?

  是因为她想找我要婚姻、要永远,而我明摆着还受制于单亦欣的遥控吗?

  她真的有那么在意和介意我吗?

  圣诞节到新年的那几天里,我们心外科的其他医生都度假去了,只有我在值班。他们也就知道欺负我这单身汉,好像我没有家、没有孩子,就理所当然地可以不需要假期,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天伦之乐。所以,在别人过节、合家团圆的时候,我连轴转地比平时更忙。忙着忙着,就没顾上我说的那个要给米卡去买一个路易·维登的承诺了。

  总以为我和米卡已经很亲近了,因为这亲近,我可以用任何的借口把她给忽略掉。

  抽屉里的那张支票,一直平平稳稳地躺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新年的除夕夜,就这样不请自来了。医院里原则上是不在这个时候做手术的,一般急诊,也是由护士和护士长先处理着。遇到特殊情况,他们会及时电话联系我。我只需要对电话表示出高度的机警就好了。

  毕竟是新年夜啊,我不想困在家里度过这样一个夜晚。事实上,当米卡和我的一些私人关系转变得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以来,家和床,不再是我特别愿意和她一起流连的去处了。

  有机会到室外去疯一疯,是我们之间的另外一种释放。我想,我们是需要它的。

  吃完简单的晚餐,米卡和我就先跑到了艾菲尔铁塔下,我们和四面八方挤过来的年轻人一起等新年钟声的敲响。我们去得太早了,才晚上九点多钟,我们就只能守在寒风中,看铁塔、看月亮。艾菲尔铁塔的对面是人权广场,广场的台阶下,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型的儿童游艺场,这是专门为嘉年华狂欢准备的。

  总是要捱时间的,我们就逛到了那里。

  这个游艺场的核心是座旋转木马。一茬一茬的小孩子们买了票坐了上去。木马起起落落转呀转,木马上的孩子们都欣喜地向人挥着手。

  米卡扬着头对我说:"我从来没坐过这东西。"

  我说:"哦,敢情你是苦孩子啊,那,你要补上这一课。去坐坐看吧。"

  米卡说:"都是那么小的小孩子在玩的。"

  我说:"你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不就行了吗?"

  米卡问我:"那,你陪我去玩吗?"

  我说:"我啊?我是带小孩来玩的大人。"

  §48

  米卡坐上了旋转木马,和一群稚童坐在一起,木马转起来,越转越快,真的好像在驰骋。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视我,她一定是想让我看到她的喜悦和她的满足。

  米卡这样的小女人,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

  米卡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后,我跟她说:“下次你把毛毛也带过来玩吧,我在美国的时候,在新年前后,我们总会带纪然去参加这样的嘉年华狂欢,小孩子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

  米卡问:“又想起单亦欣了呀?也许,今天应该是你和她一起在这里过节的吧?”

  我解释说:“你想得太多了。我这人,生活很单调,除了上班啊,做手术啊,没什么自己的生活。我能说得出来的一些事情,多多少少也都会和她扯上点联系。毕竟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啊,我又不是个特别坏的人。”

  看来米卡是有点忌讳我说到单亦欣了。女人啊,没有情敌也要找个假想敌,要是她不去找个人和她争啊抢啊,就好像不够显示她对身边的这个男人的重视和在意。

  我赶紧换了个话题说:“要不,我们去把毛毛接出来吧,带他来看看热闹。”

  米卡摇摇头说:“毛毛不喜欢这种热闹。”

  “那……你告诉我,毛毛喜欢什么玩具啊?我想我应该给他买点什么新年礼物,小孩子嘛。”

  “他不需要。”米卡就这样冷冷地回绝了我。

  也许她是在生我的闷气吧。我冲自己做了个鬼脸,看来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站在游艺场的流光溢彩中,我俩无所事事。看来,我们俩只有在床上厮混,时间才是最好打发的。

  冷场了一阵后,米卡提议说还是去香榭丽舍大道吧,她说,现代法国人几乎所有的盛事和庆典都是以凯旋门作见证人的,那儿才热闹呢!

  我赶紧说好。反正就是出来看热闹的,哪里热闹咱就奔哪里去啊。

  人权广场到凯旋门,只要沿着克莱白河街一直走就能走到,十到十五分钟的路程而已。我们情愿绕远道,先到协和广场,再过大小皇宫之后迎向凯旋门。这是香榭丽舍大街的路线,也是米卡以前带着我去找那几家不同的路易·维登商店的路线。

  走在这样的路上,伊人还是伊人,斯人也是斯人,但隔着几十天的流转,竟然就有着一种缅怀和追忆的意味了。

  马路的两边火树银花地点缀着人造的雪枝与彩灯,像一个个忠实的守岁的仆佣,也像是一个个忠实的守口的证人。古老的建筑隐躲在树的后面,霓虹闪闪,射灯通亮,那是一种沉默的喧嚣。仿若热闹,其实是落寞的。不落寞的,只是越来越多的从四面八方汇集涌来的组成一片热闹的人们,他们拿着酒瓶、酒杯,或走或停或倚在路旁的马路牙子上。香榭丽舍大道已经封了街,路障和警察共同把守在各个道口,只准行人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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