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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那声音字正腔圆,脆脆滴滴的,很是吸引人,再看那姑娘长相――五官精致,楚楚动人,男人干呕了半天,眼见那五个手指头都进嘴里了,只有手腕还留在口腔外面,我想,这个男人今天只怕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时,只见那姑娘转身招手便拦了辆的士,开了车门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正在这时只听见哇的一声,那男人一股极其浓烈的酸臭气从口中喷了出来,我连忙站起来,躲到了风的另一口,再看那男人连忙从那股呕吐之物中捡起一块糊糊状的东西,追着车一连走了好几步,口里还喊着那姑娘的名字,只是那车早已只留了个红屁股给他。

  看到这里我实在是抑制不住了,太好奇了,看看周围又没什么人,我走了过去,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说:“喂,兄弟,你吃了什么啊,她非逼得你吐啊吐的。”那男人转身看着我,瞪圆了眼睛,满脸的怒气,看了我半响,忽然说:“我吃了屎,行了吧?”语调平静,却是表情尖刻,我微笑着望着他,心想,这哥哥恐怕是被气疯了。我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掏出白沙烟递了根给他,然后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他还是一声不吭的望着我,过了一会才把烟点上,然后也坐在了我身边,使劲地抽了几口,转头看着我一字一噔的说:“兄弟啊,以后找女朋友千万别找少数民族,我这姑娘回族的,我不小心吃一口猪肉她就逼我吐,我要吃一锅,她肯定跟我玩剖腹。”我一听,哈哈哈的便笑出了声来,一直笑到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过了一会,那位兄弟抽完了烟,便急忙忙的掏出手机给那个离去的姑娘打电话,打了几次也不接,直到第四次才说话了,言语间谦卑谨慎,溜须拍马,得令以后,才站了起来,转身便走。我望着他的背影呵呵的笑着。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冲着我做了个挥手状,兄弟啊,回见。哈哈哈,我被他彻底的笑死了。我坐在长椅上,笑笑的想了半天,觉得真是有意思,如果每天都能碰到这种人,那真是一种幸福,只可惜这样的机遇就像是中六合彩一样。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正在这时候,我接到了佳子的电话,佳子说她回来了,想见我,我立即和她说了钱包被偷一事,她在电话那边笑着说马上到马上到。挂了电话以后我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她来。这时风小了点,我裹了裹大衣又看了看表,发现快到十二点了,当时我处的这个位置在一个闹市区的僻静处,往前走两分钟,便是热闹的大街和人群,往后再走两分钟,便是一个安静的小区,在这个钟点里面只有猫叫的声音。我夹在那里,没什么感觉。

  当时的情况和往常似乎一样,虽然是过年,但对我来说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我钱包被偷了,这也很正常,对我的生活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给我增添了点情绪上的小波动罢了,我遇见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很好,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朵小浪花而已,气过笑过以后便什么都不会留下。事后想起来,那天晚上其实不是属于我的,我轻描淡写,可有可无,那晚是属于邵刚的,因为两个小时以后,邵刚第一次看见了小米,他的生活从此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从那最平静的一刻开始。

  158.

  佳子看见我的时候,脸上泛着好看的红晕,笑殷殷的飞过来抱我,我一闻便知道她喝酒了,她在的士里一边吐气如兰,一边搂着我的脖子亲个没完,司机大哥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听着后面的波波声,说,去哪啊,小伙子。我还没说话,佳子开口了,三环绕三圈,二环绕两圈。我一听,这明显是大了啊这是。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巧合,正在我一筹莫展,大年初三不想回家睡无聊觉的时候,邵刚打电话给我了,他说他在钱柜KTV唱歌,那帮人刚走,他现在一个人,问我过不过来。那还想什么啊,二话不说,直接就去了钱柜,邵刚明显也是大了,一见面他就以古典式的摔跤方式欢迎了我,又去欢迎佳子,两个人乐呵呵的抱了个满怀。我心想,这他妈的晚上好看了,两个醉鬼碰一块了,得给他们醒醒酒才行。我问服务生要了两杯茶,给他们端上,谁知道他们竟然还要喝酒。没办法,我只好给他们要了瓶红酒,然后一气点了十多首声嘶力竭的歌曲,心想,这歌唱完估计人也该清醒了吧。

  三首,准确的说是第四首刚开始的时候,佳子的电话响了,她放下卡拉OK的话筒,拿过手机看了半天,眯缝着眼说:“这谁呀?不认识,不接了。”邵刚在一边大着舌头:“接吧,搞不好是桃花运呢,何为不行,咱试试新的。”佳子笑笑着听了他的,眯着眼,按下了接听键,还没一会,我就听见她在一旁哇哇的叫着,又过了一会,我看见她的眼泪疏溜溜的下来了,断线一般叭哒叭哒的滴个没完。这时Beyond的《金属狂人》刚刚唱完,房间里突然有了片刻的安静,只听见佳子带着哭腔说:“你快点来啊,快点,钱柜718房间,你快点啊,我等你呢。”她挂了电话,转头冲着傻愣的我大叫:“何为,何为,你猜是谁?你猜猜是谁啊?”我满脸疑惑的望着她。她眨巴着大眼睛,朝我扑了过来:“小米啊,小米你不记得了,我和你说过的,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回事啊,我和你说过的。”我看着她,终于在脑海中想到了这个人,噢,噢噢,想起来了,她不是在深圳吗?佳子搂着我,满脸的喜悦:“哼,她回来了。”邵刚在一旁听了半响也没明白是谁,只知道是佳子的一个朋友。在这时音乐响了,他卷起袖子,仰脖喝了一杯红酒,然后站了起来,他的歌到了,是柯受良的《大哥》。我搂着佳子靠在沙发上,看着邵刚红粗着脖子在唱着:“我不作大哥好多年,我不爱冰冷的床沿,不要叫我想念,不要叫我流泪,我喔,会翻脸……边唱还边打着手势,搞笑得就像周星驰演的大哥形象。佳子则时不时的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看着半透明的门外走动的人流。”

  小米进来的时候,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第一个感觉便是酷,这个词很不靠谱,但那一瞬间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她,面容姣好,身段不错,穿着一件蛋黄色的皮衣,脖子上还扎了一条暗红色的围巾,脸上挎着一副泛黄色的墨镜,头发还挑染了几缕黄色,像个大姐头一样推门就进来了。我看着佳子起身过去一把搂住了她,抱着就哭。她反倒冷静地拍了拍佳子的肩膀,摇了摇佳子的头,笑了。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邵刚瞥了一眼,继续在那声嘶力竭的喊叫着,这回是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他闭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悉数暴起,两手抓着话筒,身体一动不动,酒精把脸熏红的一塌糊涂,……要飞向哪里,能飞向哪里,愚笨的问题,我浮在天空里,自由得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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