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北京桂花陈 | 上页 下页


  其实北京的酒吧是有些妖气的,它和上海、广州、深圳等地的酒吧都不太相同。那些地方的酒吧仅仅就是酒吧而已,人坐在里面,像它的附属品,严格来说和酒吧本身没有太多关系,而北京则不同,很多酒吧都是因为一些人而发出耀眼的光芒。这些人身体内部就带了一些难以琢磨的妖气,不是颓废,也不是堕落,而是“颓堕”——这是我个人觉得唯一能传递清楚此类气场而又不失原味的词。

  佳子颓堕吗?我很难判断这一点,我现在绞尽脑汁想要给她一个定义,却发现那是无比困难的。我只能说,在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一个美女,一个有点精神失常的美女。

  17.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从一个酒吧到另一个酒吧,沿着三里屯酒吧街一路喝过去。佳子后来和我说,她那晚也是这样。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喝了很多酒,虽然原因不尽相同。我是因为无聊、寂寞、空洞等类似的情绪;而她则是被多年男友遗弃,以一种绝望的态度在消耗酒精。后来分析起来,我们都认为她醉死的可能性比我更大。

  我们都喝到了这条街的一个中间点,在子夜二点多的时候我们相遇在一个叫“娱乐无限”的酒吧里。那是一个乡下人去的地方,放的都是些软拉叭叽的音乐,什么游鸿明的《下沙》,张艾嘉的《爱的代价》,羽泉的《冷酷到底》等等。以前我是从来都不去这种酒吧的,但那晚很可能是中了邪,端着一杯扎啤就跌跌撞撞地坐了进去。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充斥着一帮三十多岁西装领带的男人和他们带来的雏儿们;也有一些来自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的老外在里面插科打诨;还有三四个老外围着一个戴着白色胸罩的妖娆女子跳着钢管舞。那姑娘可能是High大了,黑色的紧身皮裤包裹得曲线玲珑,而白色胸罩则好像没穿似的,在摇来晃去的诸多射灯里长发甩来甩去,其甩的力道简直就不像是在甩头,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工厂里的那些搅拌机,马达一开,就是无休无止。

  我正看得入迷的时候,一个老外搂着一个中国姑娘坐在了我旁边。那姑娘就是佳子。我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太多了,几乎都分不太清谁是谁。一袭黑衣把她浮凸的身材包裹得很好,长发披下来的时候,看不清她的脸,我低头,想看得更清楚些。她把头发一甩,就只见在发隙之间一道暧昧而又挑逗的眼神杀将出来,那眼睛明亮,神采飞扬。我急忙按捺住心中的小鹿,匆匆别过脸去,心中还愤愤的骂了一句:“鸡婆”。

  那个老外是个中东人,满脸胡子,整个就是一阿里巴巴,和后来的拉登也有几分神似。因为座位的关系,我眼角的余光可以不时地看着他搂着佳子的腰,拼命地灌酒。佳子挣扎了几下,好像是因为没有力气,所以就只好由得他了。

  我观察了一下之后,感觉有些不对。当我认定那姑娘不是鸡婆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一屁股坐到了他们旁边,那个中东人先是审慎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居然认为我也是混水摸鱼的,立即报以了同志般的微笑。我也微笑着回了他一眼,然后搂着佳子的肩膀,在她的耳边问道,“旁边这个傻逼你认识吗?”她缓缓的抬起头,眼神迷离。这种表情简直就不得不让我想起港台录像里面的那些被诱奸的少女们。她打量了我一会,便把头靠在了我的怀里,说:“刚――认识的。”说完还用力的拱了几下,像只小猪一样。那个中东佬见状,又伸手过来揽她。我一把推开:“你干什么?”他的眼睛睁老大:“你,你干什么?”我斜着眼微笑望着他:“你出门左拐以后,站在路边上的那些姑娘你可以尽情的去操,而这个,是不能操的,我也不操,你也不准。”他的中文还不错,或者说是我的普通话还好。他显然是听懂了,气急败坏地瞪着我:“你是谁?你是她什么人?”我刚准备抽他,佳子一把昂起头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我老公,你滚!滚!”

  18.

  这样的姑娘其实在很多地方都可以找到,她们在白天的人群中或许还能有些呼吸的力气,但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内心蠢蠢欲动的欲望再也按捺不住,她们放浪形骸,乔装打扮。她们是夜的精灵,她们是夜的宠物。我说的不是鸡,请你不要误解。我说的是那些饱受生活摧残的无知女子们,她们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她们很多时候迫不及待,嗷嗷待操。

  19.

  她醉的时候很漂亮,两眼有扼制不住的神采,她甚至连吐都吐得那么妩媚。扶她从酒吧出来的那一瞬间,她便哇地一声跑了出去,手撑着路边的栏杆勾着腰使劲地吐了满地。我能看见在黑亮的长发间,一大口一大口的黄绿之物倾泻下来。她一直吐到坐在马路边扶头喘息。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刚准备开口说话,一股酒精发酵的味道直冲过来,哇的一声,我口中霎时便飙出一道水箭,同样的黄绿可人。我们俩就这样坐在三里屯的马路边,你来我往的,吐了个皆大欢喜。

  她伸手递纸巾给我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她,她的眼神依然有些诱惑,迷离暧昧。她见我没有动静,便带着笑给我擦了擦嘴,擦完之后,笑靥嫣然地望着怔怔出神的我,慢慢地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走的时候好像已经好多了,在的士快开走的一瞬间,她在我的手心里留了张名片。的士的尾灯行将消失的时候,我就着路灯,醉眼朦胧地好半天才看清了上面的字,一排端端正正的隶书:大唐盛世传媒集团广告主管韩佳子。

  回家的时候,我经过长安街看见在天安门前出了一场车祸,当时好像是凌晨三点多,长安街上的车极其稀少,当我乘坐的的士驶近,才发现天安门前翻了一辆的士,四脚朝天地趴在那里,另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则冲破了栏杆,地上一条很长的刹车印,司机停车的时候,我看见从帕萨特里爬出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口齿不清地呼喊着,手指直指向我。

  我的心里忽然就害怕极了。这种害怕的感觉是从脚底传来的,它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紧贴着我,冰凉刺骨。回到家,我缩在被子里,像个孩子一样卷曲起来,试图寻找一个让我感到安全的姿势。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