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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雪上加霜的是,原来省文物管理局关于成立白绵东城明清建筑文化保护区的批复也在同一天传达下来。

  程怡康复出院、向省委省政府要求恢复工作的申请也被立即批准了。

  “我和卢叔叔说过,也许会有奇迹呢。”左昀满心喜悦地看着东城说,它像一只蛋糕,被一只獠牙巨口,啃掉了一大个缺口,靠近核心部分的那些四合院还依然连绵成片,如果从笔架山上俯瞰的话,湖光山色映衬的古老民居应无大碍。

  贺小英只顾贪看她的笑脸,由衷地道:“你就是奇迹。”

  左昀横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呢,想是跟马家小姐学了不少。”

  贺小英脸腾地热了,涎着脸笑道:“我才不要跟她学,我要跟你学。”

  左昀被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脸颊也微微晕红了,贺小英鼓足勇气趁势道:“老婆,什么时候才可以……”

  左昀红着脸赶紧打断他:“先别乱做春梦,领个证而已,这在白绵可只是合法而不合情的婚姻……”

  “那我们过春节就办婚礼好不好?”他就势欺了上来。

  “春节?”左昀蹙眉道:“家里现在这么多事,春节哪能赶得上哦。再说,你爸爸妈妈现在还记恨着我吧。”

  说到父亲,贺小英便有点泄气。前一天在民政局父子反目到那等地步,回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自那一天起,他就没再回家,左昀独自一人,他也是不放心,出了关天圣一事后,左昀似对绵湖晚报已经灰心,请了长假,也没再去上班,贺小英便也跟单位请了假,二十四小时和左昀厮混一起,虽然还未亲得芳泽,仅这朝夕相处,已经觉得是神仙般的日子,早晨在床上醒来,都要对着天花板愣上许久,笑出声来。

  站在废墟边上盘桓了良久,天已经黑透,贺小英想起刘幼捷再三叮嘱,便拉左昀回家。两人招了一辆出租,车子驶出没多久,一辆摩托车从后面追了上来,贴着他们的车子不急不缓地行驶,左昀扭过头去,只做不见。

  贺小英会意,揽她入怀,左昀埋头到他肩膀里去,随着车身的颠簸,他不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安慰她。

  那车手不断地侧头看着车里,左昀始终没有再抬起头来。他终于放弃,刹住了车子。这一停滞,转瞬便落下数米,车身人影都消失在滚滚车流里。

  贺小英下颌抵住她光洁的额头,那发丝间淡淡的芬芳无处不在,虽身在狭小肮脏的出租车里,感觉实在就是天堂。他禁不住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体验这令他战栗的幸福。

  左昀却不知道他心神摇荡,忽然道:“对了,你觉得明天你爸爸会不会投卢叔叔的票?”

  贺小英略带责备地把她拥得更紧:“人家正在做美梦呢,你说这些大煞风景的事。”

  左昀吐了吐舌尖,小动物般娇憨:“你做什么美梦?”

  “这个……当然是……”左昀专心地张大眼睛竖着耳朵认真要听,却见贺小英故作羞涩地低声道:“是不可告人的。”

  左昀哼了一声,扑上去要挠他痒,贺小英赶紧大叫投降:“我们说正经的,说正经的……我觉得我爸爸会投卢叔叔的票。”

  左昀闷闷道:“他那天和我们吵得那么厉害,我觉得是没希望了。”

  “说你是小笨笨你就是笨笨呢,”贺小英胸有成竹地道:“你对我爸爸不了解,他也许不是个好老爸,但政治上绝对不会算错一步的。”

  “切,所以他才不会站到我们这边哪。”

  贺小英也不试图说服她,坏坏地笑将起来:“要么我们来打赌吧,我赌会,你赌不会……赌注嘛……”

  左昀性急地道:“赌就赌!”

  贺小英笑得牙齿毕露:“你还没听我说赌注就答应了啊?”

  左昀又要发急,前座的司机忍无可忍地发话了:“喂,小俩口,先付钱下车,回家慢慢打情骂俏,时间还早哪,够你们俩开心的!”

  贺小英脸皮再厚也闹了个大红脸,拿出一张十元钞票付钱,也不等找零,拽着左昀就跑了。那司机隔过车窗看着他们,那女孩儿薄绒裙下掀起的长腿小鹿般轻捷,那高个男孩牵着她的手,半跑半走,小心地寸着女孩步子,连背影都透着满心满怀的欢喜。

  “一定是刚泡上的吧。”他满有把握地自言自语说。

  周一下午,常委改选如期举行,坐在首席的齐大元心情却一落千丈。25个党委委员陆续进来,人人都像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似的,选座位时都离他远远的,一圈人都落座之后,才发现齐大元独自一人坐在圆桌顶头,在背后巨幅山水的衬托之下,竟有几分孤零。

  若照平时,党委委员们难得聚得这么齐,会议没正式开始之前,私交甚好的自然都互相谈笑,不甚熟悉的也会交头接耳联络感情,但今天气氛却异乎寻常。眼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齐大元脸色却越发阴沉。桌子的另一头位置还空着——那是程怡的位置。代理市长上午就回省办公厅报道去了,程怡以市委常委、市长的身份参加这次常委改选,程怡忽然宣布康复出院,而省委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安排他重返工作岗位,鑫昌的工程被勒令停工,坏消息像盛夏的雷电,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谣言四起,连吴扣扣都有点慌神了。

  他自有把握稳坐钓鱼台,做了这么些年的领导,对政治风波的动向他再熟悉不过,即使中央派调查组来查鑫昌的事,来头虽大,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查不出个三二五来,归根到底是商业纠纷、某些具体人员工作方法粗暴,他和鑫昌的账,只有吴扣扣和马春山、吴祖德知道,而真正钱钞易手的见证人也只有吴扣扣,这女人和他是铁索子绑到一起的,他完蛋,她也得完蛋,所以,她不会开口说他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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