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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马晓妮却微微阖上眼睛,媚眼如丝,唇色嫣然,低低地嘤咛一声,她的腰肢在他上半身的镇压之下,也轻轻挣扎了一下,提醒他们两人现在处于一个多么暧昧的情境之中。

  贺小英腾地热了,热气游蛇也似从脊柱一直升起到后脑,突突地撞击着眼睛。

  她感觉到了他的变化,眼睛完全闭合了,只余睫毛如星光般不住闪动,脖颈后仰,嘴唇如邀请般地颤抖着半张,贺小英再也无法忍受,朝着这鲜艳的邀请俯下身去。

  他几乎——或者说已经碰触到那薄而精致的唇瓣,并且嗅到了她脸上馥郁的香气和脖子里香水的味道,而且注意到这肯定是一种很名贵的香水,芬芳若兰。更重要的是,在这样完美的气息里,他还闻到了酸酸的臭气,那是经过了一夜口腔里的食物残渣腐败和毛孔里散发的酒气混合的味道。

  她像一朵清晨的月季,而自己简直像一只泥塘里的癞蛤蟆——他直起了腰,离开她,倒不是怕唐突佳人,而是实在不想初吻在自己这么龌龊的状态里进行。

  他本想说我想刷个牙洗个脸,但他毫无道理的离开让本已经就位的女孩突如其来地失落了,她不解地张开了眼睛,备感羞辱地看着他急急地跳下床,声音不由尖利了:“贺小英,你干吗?”

  贺小英犹豫了一下,他听出了她不快,尽管她仍然设法让声音柔软甜蜜,但那一丝不快像饺子里藏着的玻璃碴,坚硬锋利,一咀嚼就割伤皮肉,这是两人相处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个性。这个小小的发现让他有点吃惊,正在不知如何回答时,马晓妮却在他的沉吟里说出更尖锐的一句话:“你是不是想左昀?”

  贺小英老老实实说:“没有呀。”

  马晓妮撇嘴笑了,显然根本没相信他的话,她悠然道:“小英,你那个左昀又闹出大新闻了!”

  贺小英正要走出去上洗手间,顿时停下脚步转过身:“什么?”

  “昨天夜里她又闹了个大新闻出来,都传到我们单位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左君年这一坐牢,一个女儿怎么就这么没人收管了……”

  她语气里的肆无忌惮前所未有,也没有顾及贺小英的反感,很显然对这件事有极高的把握,贺小英急了:“哎呀你怎么有那么多说道!婆婆妈妈的,到底什么事你说呀!”

  马晓妮横了他一眼:“你关心我还是关心她?”

  “除非这事和你有关,不然当然这会是关心她!”贺小英不假思索地催促道:“你快说吧!”

  马晓妮坐起身来,双手抱着膝盖,闲闲道:“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听说昨天晚上警察突击在酒吧一条街清理整顿,在一个包厢里抓到了她,那里面几个男男女女都在吸粉……”

  贺小英不可置信地道:“开什么玩笑,左昀不可能吸毒。”

  “这是外面传的其中之一的版本,”他第一次从她的温柔口气里听出了一种闲淡的恶毒,而这样的恶毒要比泼妇骂街要凶悍十倍:“另一个版本是据说抓到她时她连衣服都没穿,和一群人在一个包厢里鬼混,里面的男人交代说她是花钱包下来的小姐。到底哪一个版本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贺小英站在她卧室门口,甚至忘记了膀胱里鼓胀的尿意。

  他憎恨地看了马晓妮一眼,却又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理由憎恨她。愤怒虽然在心里一浪高过一浪,却不知道该朝谁倾泻。

  马晓妮看着他青了又白的脸,站起来柔声道:“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吃醋,我话说急了,也许她并没有真的去做小姐或者吸毒呢……只是昨天确实被警察从酒吧带回局里问话的……现在大概放出来了吧。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小英无力地摇摇头。左昀根本不接他的电话。要真出了这种事,她更不会接他的电话。

  马晓妮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表情,斟酌着道:“对了,也许她是真的不得已呢,我听说他们家最近挺缺钱的,跟不少人到处借钱呢……她昨天还打了个电话给你说要跟你借钱呢!”

  愤怒一下子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霍然抬起头:“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喝多了,跑到外面撒酒疯的时候啊,你手机响了……我就替你接了电话……”

  贺小英大吼一声:“你凭什么接我电话!”他扭头就走,一把甩开她企图拉住他的手,她在背后还在解释,他却听也不听,冲出门,在客厅里险些撞倒马晓妮的妈妈,他黑着脸说了句“对不起”就奔出门去。

  虽是冬季,乍然闯进正午的阳光下,他那颗还在膨胀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响起了剧烈的回音,脖子忽然间变得异常纤细,简直像被啄木鸟叩空了骨髓,脆得摇晃一下就得当场折断。尽管如此,他还是尽了全部力气在奔跑,一边跑一边摸出手机,试着拨打左昀的电话,还是关机,他再拨打她家里,依然没人接。

  这个城市并不大,但她总是会给他茫茫无觅处的感觉。

  坐在马路牙子上定了一会神,有一个地方总是要知道她的消息的吧?虽然知道她消息的人未必会给他好脸色看。他理清了头绪,站起来拦车。

  车子刚到长庆路的绵湖晚报社,就看到报社门口停着消防车,报社的楼下围了一大圈人,他的心倏地忽悠了一下,连车钱都忘记付,推开车门就朝人群疾奔而去,司机赶紧也熄了火,追着他也跑到楼下。消防队员正在给铺在地上的气垫充气,所有人都仰着头朝楼上看,他掏出一张钱塞给出租车司机,也仰着头朝上看——报社大楼有9层,间隔着那么高远的距离,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7楼外面窗台上的人。

  她缩着身体坐在窗台上,像一只过冬的鸟。一双腿挂在水泥台子下,随风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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