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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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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母亲听见了铁蛋的吆喝,推开门,探头进来:“小王八羔子,大清早的,你吆喝什么吆喝?” 铁蛋瞪着眼看了她一会,一声不响地扒拉开她,从她身边钻了出去,母亲回头看了他一眼,啧啧了两声:“喂不熟的外甥狗!”又问霍小栗:“铁蛋这是怎么了?” 霍小栗知道,如果她说实话,母亲肯定又蹦了高了,可又想提醒一下母亲,大人的事,少在孩子眼前唠叨,就边叠被边说:“妈,以后你别在铁蛋跟前说我和顾嘉树的事,铁蛋还小,他懂什么……” “你当我稀罕说啊,你和小震一天到晚不着家,我肚子里憋着话不跟铁蛋唠叨我跟谁唠叨去?跟院子里的老娘们唠叨了让她们瞧咱家的笑话?”母亲振振有词,霍小栗懒得跟她吵,收拾好了,草草吃了几口饭,把铁蛋送到学校,就直接去了交警队,找到负责处理顾嘉树肇事逃逸案子的交警,说了自己这几天在街上找套牌车的事,又把自己在凌晨发理了那辆套牌车的事说了一遍。 交警做完笔录,没用霍小栗催就带她去了交警指挥中心看监控录象,调出了那辆套牌车从海信立交桥下驶过的画面,当霍小栗看着这失而复得的画面,眼泪刷地就下来了,现在,她不再怀疑自己是因心情迫切而看花了眼,也不再怀疑昨天凌晨看到的一切是幻觉,在监控录象上,清清楚楚地显示,那辆车不仅车的品牌,型号,颜色与顾嘉树的车完全一致,连车牌都和顾嘉树的车牌号一字不差,而顾嘉树的车,作为肇事嫌疑车辆已经被交警查封,根本不可能上路。 交警沿着车去的方向,调出了下面几个路口的监控录象,很快,就查到肇事车辆驶进了靠近海边的一个居民小区。 看到这儿,霍小栗拔腿就往外走,陪她一起过来调取监控录象的交警追出来:“您去哪儿?” 霍小栗边匆匆往外走边说:“我要去小区守着它,别让它跑了。” 霍小栗就到了街上,正心急火燎地拦出租车呢,陪她一起来的交警把车停在了她身边,打开门:“我陪你一起去。” 霍小栗说了声谢谢,上了车,眼睛就直直地瞪着前方,现在,她恨不能腋下生出翅暗,飞到那个小区,然后,守在车旁,等那套牌车主出现,上去先扇他一嘴巴子解解恨再说。 3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个小区,好在小区不大,就十几栋楼而已,也比较陈旧了,没有车库或是地下停车场之类的社区设施,在小区兜了半圈,就在一栋楼下发现了那辆套牌车,它像一只沉睡的老狗一样匍匐在上午的阳光里,一看见它,霍小栗周身的血液就沸腾了,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被交警一把拉住了,说如果她现在太冲动,会惊动车主弃车而逃的。 霍小栗只好耐着性子坐在交警车里等着,交警打电话跟队里汇报完情况,就掉转车头要离开小区。 霍小栗急了,生怕这一走,会让套牌车溜之大吉。 交警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车,说警车太显眼,继续呆在这儿,会打草惊蛇。霍小栗这才放了心。 交警把车开到小区外,霍小栗看着小区的出入口,唯恐这会儿功夫,套牌车主嗅到了味道,开车或是只身跑了,紧张得她连眼睛都不敢眨。 还好,这期间只有两辆车进了小区,却没车出来,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交警的对讲机响了,说是套牌车主已经抓住了,原来进去的两辆车中的一辆,就是便衣警察的车。 霍小栗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一溜小跑进了小区,就见一个垂头丧气的中年男人被夹在两个警察之间,刹那间,霍小栗就觉得有股热血往脑袋上涌,她真的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扇他一个耳光,可还是忍住了,积累了多日的疲倦,像浩荡的海水,困住了身体,就像被撒上了一把叫极度困倦的药,让她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了,扶着旁边的树,较绵绵地坐在了小区的马路牙子上,她漠然地看着中年男人被带上警车,漠然地看着警车离去。 冬天的阳光,穿过了光秃秃的树枝落在身上,她就这么坐着,进出小区的行人,诧异而好奇地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她不在意这些目光,微微地闭着眼睛,感受着疲倦缓缓地被喜悦所替代。 当天下午,顾嘉树就被释放了。中年男人交代了自己的犯罪过程,他在城阳开了家加工厂,平时住在厂里,每周只回一次市区的家,他不仅套了顾嘉树的车牌,那次肇事逃逸确实也是他干的好事,只是,他坚称因为那天晚上喝了酒,晕晕乎乎的根本就不知道撞了人,就觉得车子晃了一下。 在拘留所里呆了一个月的顾嘉树,头发长了,人也憔悴了不少,当警察说确实有人套了他的车牌,那起交通事故也确实和他没关系,对他说抱歉时,顾嘉树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直直地盯着警察,好像要用目光在他脸上砸一堆钉子,捞起笔,在笔录上签了字,把笔往桌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了树叶的遮掩,冬天的街道被阳光照耀得一片明黄,人和车子,像缓慢移动的皮影戏,顾嘉树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像一把炙热的针尖扎进眼里,顾嘉树的泪,刷地就滚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嚎叫。 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摸了一下口袋才意识到手机根本不在身上,只有零星的几张纸币。 他叹了口气,谁都不想见了,把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揣回口袋,在拘留所他几乎没好好睡过觉,没好好洗过一个澡,一看到自己和一群为自己所鄙夷的人物关在一个号子里,他就狠不能拿脑袋撞墙,尤其是他们讲着粗话,眉飞色舞地说着下流段子,恍惚间,就觉得自己是一片被生生按进了污浊染缸的白帛,愈是挣扎着抗拒那些污秽的浸染却陷得愈深。 他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脏的,连汗毛孔里都散发着难闻的污浊之气。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洗个澡。回到公寓,他反锁了门,把自己泡进浴缸里,仰看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想起了铁蛋,想起了霍小栗,他的人生,在34岁这一年,被打了一个巨大的结,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只有秦紫。他究竟哪儿开罪了秦紫?除了多年前她曾经热烈地示爱他却装做视而不见之外。 他水淋淋地从浴缸起站起来,包上浴巾,点了支烟,之前找秦紫碰了一鼻子灰的经验告诉他,采用心平气和的手段,他无法得到真相。除非走司法程序,迫使秦紫开口。 他掐灭了烟,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打算告诉她晚上回家吃饭,电话是顾美童接的,他这才知道,妈妈为了保住房子,已经把霍小栗赶走了。 顾嘉树的脑袋就嗡地一声 撂下电话就往家赶。 肖爱秋正在阁楼上吭哧吭哧地擦地板,没听见顾嘉树进来了,直到擦着擦着地,看见前面有双脚立在那儿,还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顾嘉树,人就跟傻了一样,把拖把一扔,抱着顾嘉树就嚎啕大哭上了,顾嘉树原本闷了一肚子火,可母亲肝肠寸断的哭泣把他的心哭软了,那些原本蓬勃的怒气,像阳光下的雪花一样,悄悄地消融了。 “我没事了,就给放出来了。”他扶着母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默默地揽着母亲的肩,任由她哭够了发泄完了,才说:“妈,您怎么在这儿?” 肖爱秋擦了擦泪,小心地看了儿子一眼,答非所问地说:“你饿了吧,妈去给你做饭吃。” “妈,我不饿,我问您呢,您怎么住在这儿?”顾嘉树掏出烟,点上:“他们呢?” “回娘家了。”肖爱秋心下有点慌,小声地嗫嚅着:“我不放心这房子,过来给你看着门。” “她为什么要回娘家?”顾嘉树依然不动声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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