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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霍小栗那个欢天喜地啊,抱着顾嘉树的脖子,就啃了一口。

  她喜欢用咬来表达内心的喜悦和亲昵,对顾嘉树和铁蛋都是如此。肖爱秋看不惯,一见霍小栗要咬铁蛋,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跟铁蛋说你妈是属狗的,把你和你爸当骨头啃呢。这个比喻霍小栗不爱听,但肖爱秋又没什么恶意,也只能撇撇嘴而已。

  顾嘉树蹭了蹭被霍小栗啃得湿漉漉的脸,让霍小栗跟米糖说的时候顺道叮嘱一声,从报简历到面试再到进公司上班,都不能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霍小栗连连点头,顾嘉树的公司管理严谨,严禁公司内部有亲属关系,上下级之间尤其如此,这事一旦张扬出去,会对顾嘉树影响不好。可霍小栗也有点忐忑,但转而一想,现如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譬如说他们医院,这两年进医院的医生护士,哪一个不是和院领导有点瓜葛?院里明文规定不允许这样又能怎么样?就算大家知道了其中奥妙,只要不太出格,只要不触动大家的基本利益,就全当没看见,看见了也当没这回事。

  霍小栗先是分别给米糖和霍小震打了电话,霍小震感激得就像抓住了一把救命的稻草。霍小栗心情好得很,洗完澡和顾嘉树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就故意往顾嘉树身上靠了靠,顾嘉树眼里含着笑,把胳膊搭在她腰上,霍小栗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腰际蔓延开来,心就暖烘烘地浮起来了,往顾嘉树身上又蹭了蹭,顾嘉树知道她又在想事,就故意装傻,抬手换台,霍小栗掀开他的睡裤往里看,顾嘉树故意虎着脸说干吗呢?霍小栗坏坏一笑,“要数子弹。”

  顾嘉树刮了她鼻子一下,噌地站起来,猛地把霍小栗往腋下一夹,就往卧室里去,“小样,就知道数子弹,今天不把你打晕了我不姓顾。”霍小栗张牙舞爪地求饶,顾嘉树用脚把门一踢,把她往床上一扔,握着她的脚踝往床沿上一拖,霍小栗就像一条光溜溜的白鱼从睡袍里脱了出来,然后,那两条白皙的腿,就像柔软的章鱼脚,把他圈到了床上。

  半个月后,米糖就顺风顺水地进了顾嘉树公司的物流部,霍小栗问米糖是怎么通过了中间的几道环节,顾嘉树轻描淡写说什么怎么通过的?按部就班地走程序嘛。

  尽管顾嘉树不承认他帮了米糖,但家里人心知肚明,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家家实力雄厚、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要往里钻,如果不是顾嘉树搭把手,米糖基本是递完简历就完事了,根本进入不了笔试面试程序。

  米糖上班后,算是摆脱了妈妈的监视,又可以找种种借口跟霍小震约会了,只是不能留宿而已。

  母亲也松了口气,跟霍小栗说她打算敞开大门欢迎米糖做她的儿媳妇了。霍小栗就笑着说米糖不已经是你的儿媳妇了嘛?母亲瞥她一眼,“连酒席都没办,这算进了哪门子门?”

  霍小栗知道,认下米糖这儿媳妇,母亲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其一是米糖妈不同意,她怕儿子的这桩婚事早晚被搅黄了;其二是米糖太小,在感情方面不定性不说,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高级白领了,不仅工作比霍小震好,工资也比霍小震高,这万一她醒过味来后悔了,岂不是利用了她的女婿坑了她的儿子?

  所以,母亲想趁着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之前,最好是给他们把婚礼办了,之后米糖马上就怀孕给她生一个胖孙子,孙子就是压船的秤砣,到时候,米糖和儿子翻船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霍小栗觉得母亲像只警觉的刺猬,遂劝母亲别老脑筋转不过弯,现在不是旧社会,如果没登记,就算办了酒席照样不是合法婚姻,只要登了记,就算是不办酒席他们都是合法夫妻。

  母亲直直地看着霍小栗,突然说了句:“小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难不成我养了一双儿女就吃不到一杯喜宴的敬酒?”

  霍小栗这才明白,母亲的难过,不仅源于对弟弟婚事的妥协,而是被母亲引申成了命运对她的不公。喝一杯喜宴敬酒既不能长生不老也不能增加财富,但那却是对一个母亲含辛茹苦抚养儿女的最高褒奖,那是她亲朋好友面前的面子,一双被养育大的儿女,带着感恩,欢欢喜喜地从她这棵老树上分离出去独立了。

  她和顾嘉树没有办喜酒的婚事已经给母亲脸上抹了一把灰,眼下就指望着风风光光地给儿子办一场婚礼弥补一下了,可儿子貌似也要走女儿的老路,对母亲而言,还有什么比儿女的婚姻都没得到双方家长的祝福更为难过的呢。

  同样做了母亲的霍小栗很是内疚,但她也知道,就算是顾嘉树帮米糖安排了工作,却并不等于米糖妈会就此认下这门亲事。她也不能盲目地给母亲自信,以免母亲兴致勃勃地把场面搞到了难以收场,所以,她只能说等抽时间和米糖聊聊,让她尽早做通妈妈的思想工作。

  母亲催着霍小栗这就去找米糖说,她都六十岁了,再拖几年就抱不动孙子了。

  霍小栗说今天是周末,米糖肯定在帮她妈妈看铺子呢,这事没法说。母亲急得要翻脸了,说霍小栗是在敷衍她,她又不是男的更不是霍小震,到了铺子里,大大方方地说是米糖的朋友,米糖妈能拦着米糖不让出来吗?

  霍小栗说不过母亲,拿起包说这就去,刚走到门口,却又被母亲叫住了,母亲说:“小栗,妈还有个事要求你。”

  母亲的态度非常隆重,霍小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愣愣地说:“妈,有事您就说,别说什么求不求的。”

  母亲低低地沉吟了一会儿,“小震现在干的这活,工资低不说,老板连保险都不给交,也没什么前程,你能不能跟嘉树说说,让他把小震也弄到公司去上班?”

  霍小栗没想到母亲会提这个要求,霍小震以前进过顾嘉树的公司,因为婆婆和母亲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才干了半个来月的霍小震就辞了职。可不知怎的,这事还是让公司里的人知道了,还有人专门为此打了顾嘉树的小报告,好在集团领导倒没把顾嘉树怎么着。反倒是觉得顾嘉树值得信任,因为霍小震所在的生产流水线,都是从外地招来的农民合同工,基本培训半个月就可上岗,不需要学历,他能把自己的小舅子安插在流水线上,说明他的管理尺度还是蛮严格的,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眼下,母亲又记吃不记打地旧事重提,让霍小栗很是为难,她知道,母亲虽然泼辣,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能明知这事会让顾嘉树为难,却还是开了口,也是出于无奈。想让儿子的工作体面一些,不至于让米糖妈看不起,在他和米糖的婚姻上继续使绊子,还有,母亲太知道爱情是什么,更知道婚姻是什么,爱情是个梦,婚姻才是现实生活,米糖的学历已经比霍小震的学历结实了,如果霍小震再混得没米糖好,那,霍小震首先会被丈母娘瞧不起,那米糖肯定会在妈妈的唠叨抱怨里,对霍小震渐生抱怨,又从抱怨里渐生瞧不起。

  霍小栗顿了一会儿,说这事怕是有点难度,母亲问为什么。

  霍小栗不想再给母亲添堵,就没说因为上次给霍小震安排工作顾嘉树被人打小报告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米糖是应届毕业生,小震都三十岁了,单是走程序这一关怕是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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