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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没关系,回家一样冷,楼房里还没通暖气。”

  “那层楼是你新买的?”看刘国志点了点头,她接着道,“上次我看屋子里还在刷涂料,还没装修完么?”

  “还没,我自己慢慢做,快一年了。等最后一遍涂料涂完,干了之后我就可以铺地板了,做壁橱什么的,要赶在年前做完。”

  “等着过年接媳妇?” 蔡茁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这句话的,问完了,窘得不敢抬头,后来久久等不到他回答,她忍不住侧过眼睛看着他。

  “没有,我一直是一个人。”刘国志静静的脸似乎想到了记忆中的遗憾往事,有些异样,他对着眼前长长的街道出了会儿神,方才继续道:“就是装修时间过长,我等得太久了,有点儿累,是时候结束了。”

  蔡茁听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好像他不是在说房子,而是在说着心里深处让他遗憾的事情,难免心中一动。

  夜班的公车果然不准时,逢上周末,车次减少,导致她跟他等了很久,冷得身上冰凉,还是没有车来。刘国志看着蔡茁道:“别等了,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蔡茁

  摇头,周末的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回去有什么意思?她转过身对刘国志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急着刷涂料吗?我今天正好没有事情,去帮你刷吧?”

  刘国志愣了,看着她好一会儿,把蔡茁脸都看红了,他黑漆漆的眼睛仍然盯在她脸上,无限尴尬中足足有一辈子那么久,他才微微点了下头,移开眼睛,等一辆出租车过来,他带着蔡茁上了车,去了他的新房子。

  蔡茁曾经来过这里,只不过上次有望舒在身边,加上那晚上她心情糟糕透了,对周围的事情毫无知觉。此时跟在刘国志身后上楼,听见寂静的楼道里自己跟他的脚步声,到了四楼,又听见他掏出楼门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生平第一次跟一个男子共处一个幽闭的空间,她的心跳加速了。

  刘国志开了灯,屋子跟她上次凌晨来这里时所看见的没有什么不同。几把滚子倚在高脚架上,地上到处铺的都是塑料布,好几桶涂料放在墙角的地方,在涂料的旁边,似乎是他干活时穿的衣服,斑斑点点地,随便搭在旁边。

  刘国志脱了身上的衣服,走过去拿起工作服穿在身上,把多余的一件递给蔡茁,对她道:“真的想做么?”

  蔡茁嗯了一声,她扔下书包,把刘国志的衣服穿在身上,男人的气息十分强烈地从领子处散发出来,她闻着,脸红了,走过去拿起一把滚子,在塑料布上滚了两像哦啊,对他笑着道:“挺好玩的。”

  “嗯,刷这个是不难的。”

  “你刷过很多房子吧?” 蔡茁一边在桶里滚上涂料,一边问他。

  “嗯,不过这个房子是我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蔡茁好奇地问。

  刘国志看了她一眼,“我从小就出来打工,那时候常常在盖好的毛胚房里住,可从来没觉着那些房子有什么特别。”他手里的滚子在涂料里浸了一会儿,半天继续道,“可在这个屋子里,有时候我半夜醒了,总感觉这房子太大了,大得有些不舒服。”

  蔡茁看着空空的房子,一间房一间房看过去,比自己家那个一百五十多平方的房子还要大,没有门的阻隔,看起来是空旷些,这样的屋子一点儿家的感觉都没有,确实不适合一个人住。

  “这屋子需要人,等将来住进来人,就会好多了。”

  刘国志嗯了一声,盯着自己手里的滚子不再说话,转身去干活了。

  两个人很少说话,跟刘国志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蔡茁越是发现他是个天生沉默的人,安静得像一潭深水一样,不喜欢露出内心的情绪。只有偶尔跟他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从那黑白分明的眼神中,才能隐隐感到他的内心或许有丰沛的情感。

  闷得近似古板的男人,却是唯一一个在一起的时候让他觉得安心的男子。

  蔡茁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难免出错,不是滚子在墙上滑了,就是没有抹匀,需要刘国志重新返工,后来她蘸涂料的时候,用力大了些,一不留神呛进眼睛里,自己伸手揉了半天,眼睛有点儿痛,就跑去厕所洗眼睛。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刘国志正等在外面,他见她眼睛红红的,雪白秀美的脸颊上还有一点儿白漆,目光凝在她脸上好久没动,然后问她:“眼睛怎么样了?”

  “没事,好——好多了。” 蔡茁看到他眼睛里的关心,不由对他笑了一下,青春洋溢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羞涩。

  刘国志握着滚子的手紧了紧,他看了一眼蔡茁,看见蔡茁也在看着他,他向她走了一步,又停下,后来静静地站在原地,很久也没有动。

  空气突然有些紧张,蔡茁感到自己有点晕,晕乎乎中听见他说:“你左边脸上沾了点涂料。”

  她抬起手去擦,擦了一下没有擦掉,再擦得时候,手上一紧,被刘国志握在手里,听见他说:“我来帮你。”

  他有些粗燥的手指擦着她的脸,先是擦,后来变成抚摸,她抬起头看着他俯视着自己的英俊的脸,心跳在胸口擂鼓一般地响,头有些昏地听他低声说:“我该送你回去了。”

  她失望极了,至于为什么失望,自己又不明所以,张开口想说自己暂时不想回去,却哑哑地说不出话,看见他脱掉身上的工作服,走到门口拎起她的书包先出门去。

  剩下蔡茁一个人留在远地,愣愣地盯着敞开的门,好久都动不了。

  小雀大心

  第二天上午她打工的时候,因为前一天被刘国志二话不说地送回了学校,他都没跟她告别,转身就离开了,所以她总有些心不在焉。失魂落魄中想到下午一点去游乐场就能看见刘国志了,于是有了片刻的高兴,矛盾中过了一个漫长的上午,中午一过,她就奔游乐场去了。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看见望舒带着两个小侄儿来了,刘国志仍没有人影,她心里涌上一股失望,后来还是望舒提醒她道:“给国志打个电话吧。”

  蔡茁这才想起自己有他的电话,暗骂自己糊涂,急忙掏出手机打过去,听见他喂了一声,她的脸登时泄露了心事,因为望舒在旁边,她大窘,转过身对着一颗大树压低声音,青天白日下仿佛做贼似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到?”

  “我现在正在忙,可能走不开,你们先玩吧,不用等我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灰心。

  蔡茁满心复杂的情绪被失望取代,她挂断电话,看着身后立着的望舒,泄了气的皮球般没劲地说道:“他可能不来了。”

  望舒看她脸上那么明显的失望,心中有点儿明白,自己怔了怔,心情也很复杂,很多话欲说,最终还是觉得什么都不说为好,她边握着两个侄儿的手去买票,边对蔡茁说:“走吧,我们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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