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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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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那丝凄凉的感觉更深了——那么多人不属于这个僻远落后的地方,而她却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出去看看了。 许承宗拄着拐杖走过来,见了这个简陋的三轮车,轻轻摇了摇头,见望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笑着道:“我说喊一辆‘车’!” “这就是车啊。”望舒努力振作,不想不开心的事。她见他嫌弃这辆三轮,不由得皱起眉头,山乡里只有这种三轮,他还指望自己叫辆轿车么? 许承宗见了她的神情,无奈,只好拄着拐杖两三步跨到三轮车后斗处。他身材极高,手在车后一撑,人就上去了。他坐在望舒旁边,对她满脸的阴霾视若不见,呵呵笑了一声,拍着满是尘土的车座赞道:“好车!” 望舒差点儿被他逗笑了,他总是有本事只凭一句话就影响她的喜怒,她忍着别过脸去,让崔四叔先开车到小学校。 到学校接了小燕姐弟,他们向市集开去,一路上山路弯弯,但铺的都是柏油,不算颠簸。路两旁的灌木野草在盛夏里十分繁盛,连地面的泥土,都散发着繁盛的滚热气息。许承宗默默地看着路两旁的景色,一路上都不说话,似乎在努力地把眼前的一切刻在脑海一般,神情十分专注。 大概十五分钟过后,到了花溪镇的中心。里面有一整条街的店铺,从家用电器到日用百货,甚至医院药店应有尽有。望舒带着两个孩子下车,问许承宗要不要跟着去逛逛,他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用拐杖敲着三轮车的车板,让崔四叔开车到别处逛逛。 望舒看着许承宗坐在车座上,越走越远,心中知道五天之后,他也会如此时一样,自己留在原地,看着他坐车越走越远,永远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低下头,用手紧紧地拉住两个侄儿的小手,向卖儿童衣服鞋子的店铺走过去。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连讲价钱,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给两个侄儿各买了一双鞋,一套衣服,出来门外,见许承宗和三轮车还没有回来。她不常到这个市场来,这次手头恰好宽裕,心疼孩子们平素什么都吃不到,拉着两个侄儿向雪糕店走过去,买了三只雪糕,姑侄儿三个一边吃一边等。 吃到一半的时候,许承宗坐的三轮车回来了,望舒忙带着孩子,拎着买的东西走过去,看他两手空空,奇道:“你不是买东西去了?” 他笑笑,拍了拍口袋,“在这里呢。”看她拎着两个大包,问道,“你买了些什么东西?” “给两个孩子买的秋天的衣服鞋子。” “没给你自己买一些东西?”他笑着,加了一句,“刘国志明天不是来了么?你不穿些新衣服?” “我没买——你问这个干什么?”望舒有些奇怪。 “不买也好,这地方的东西都粗制滥造的,穿上也不好看——不过那个写错别字的刘国志不见得能看得出来,他……”他似乎又忘了自己不该乱说话,说到这里,似乎醒悟,自己抱歉似的笑了笑道,“我又胡说八道了,好像对着你,我总是说些奇怪的话——你不用瞪我,我不会搅了你的事的,我在你家养伤一场,欠了你们兄妹一条命,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望舒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她抬头看着他,许承宗黑幽幽的眼睛也正在盯着她看,两个人的目光交会片刻,望舒转开眼睛,心中明了——他绝对会说话算话,对二人之间这些天发生的事守口如瓶,成全她嫁人的心愿。 他平素行事或许毫无顾忌,但到了关键时候,总算懂得尊重别人的心意。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 许承宗轻轻笑了笑,目光转到车外,看着这花溪镇的街道和人群,叹道:“过几天就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这种小地方,人人都急着向外跑,谁会想着回来呢?”望舒轻声答。 “你说得也是。”他语气复杂地轻轻接道,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对前面一直等着的崔四叔道,“开车吧。” 回程的路上他没有再盯着路两旁的景色看,而是默默地盯着天空,乡村上空未受污染的一片湛蓝映在他乌黑的眼睛里,闪动的一点儿微光,很亮。 到了家门口,望舒和许承宗下了车,许承宗付了车钱,四个人正打算向家里走,开车的崔四叔对望舒道:“望舒,你等会儿,我有句话跟你说。” 望舒怔了一下,停住脚。崔四叔一直等到许承宗跟两个孩子走进大门,才看着望舒,把望舒看得心里毛毛的,才听见他道:“那人是在你家养伤的那个?” “嗯。” “他怎么那么跟你说话?”崔四叔语气里都是不满。 “哦?他没说什么啊。”望舒心里有点儿着急,难道许承宗当着崔四叔的面说了什么?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 “反正我听着不是那么回事——望舒,你可得小心些,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到山下喊人,听见了么?”崔四叔叮嘱她。 望舒脸上有些发烧,即使知道崔四叔话外有音,她也不敢细问,也不好较真,只好含糊地点点头,一直看着崔四叔把车开走了,她才满腹心事地转身慢慢向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子,里外竟然都静悄悄的,两个孩子似乎在楼上看电视。她站在走廊,隔着珠串门帘,见许承宗在脱衣服。他光着上身,线条流畅的身材像只猎豹一样,充满了男性的力量之美,她喉咙微微发紧,脸有些发热,目光一时移不开,竟看得呆了。 夏日傍晚的风,暖暖地带着一点儿醉人的气息,吹得她好像在梦里,做着不愿醒来的梦。 肩胛骨处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蓦地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由自主地就是一惊——他初来的时候,她曾经看见过这条伤疤,又深又长,当年伤得极重么?流了很多血才能落下那么丑陋的痕迹吧? “你后背上的那条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她终于忍不住问他。 正在换衣服的许承宗愣住了,他似乎怔了怔,后来回过身来面对她,那条伤疤看不见了,他微微犹豫,才答道:“十年前。” “怎么伤的?”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孩子吧?莫非好勇斗狠,跟人打斗落下的? “被人划了一刀。”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极细微极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如常,若非望舒细心,几乎不易察觉。 她心中的疑问加深,“谁划了你一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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