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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十一

  “妈,你拿着包裹做啥?”叶望舒纳闷道。

  叶母指着叶望权道:“我要跟你大哥进城。”

  叶望舒吃了一惊,好端端的,足不出户的母亲怎么要进城了?

  “望舒,你劝劝妈吧,刚才我上楼一进门,就看见咱妈已经把包裹收拾好了,非要跟我一起进城。我跟一群大老爷们儿住那塑料棚子搭起来的大通铺,妈去了住哪儿啊?”

  “我听说城里有的人家需要保姆和老妈子,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养活。你以前走错了道,是你那死爹不管,现在我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不能让你再胡作非为。我得就近看着你才行。”叶母满脸执拗,瞪着五年没见的儿子,眼睛里石头一般的坚定。

  “妈,你想好了么?要是找不到工作——”

  叶望舒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母亲打断,“望舒,我做妈的什么不知道,苦了你五年,你都二十五了,还有几个五年可以跟着我们熬?我在这家里,心里总是不舒坦,当初你爹死得太丢人,我怕出门碰见乡亲,怕人家笑话,可躲了五年,我也够了。我手脚干净,做饭洗衣服都不会被人嫌弃,找个人家做保姆,饿不死,总比在家里好。你不用管我,我心里都有数。”

  叶望舒听了,倒没想到母亲心里这么明白,一时不好再劝,只看着哥哥。叶望权叹了口气,他拿自己的妈是最没办法的,这老太太越老越倔,他总不能把亲妈拴到炕上吧?

  “妈,你若非要跟着,我也没办法。可我没什么钱了,你去了,一时找不到活计,怎么活呢?”叶望权叹气道。

  “不怕,喝口凉水,我也能活。”叶母把包袱挽得紧紧的,打定了主意,抬腿走到那个许承宗躺着的屋子里,她把许承宗身上的伤口到处看了看,她过世的丈夫是多年的赤脚医生,叶母对伤病还是稍有了解的,她看了许承宗的样子,知道他病得确实不轻,不但半个月之内下不来地,连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顾。

  “望舒,这个人伤成这样,这么躺在家里,你一个大姑娘家跟他在一起,不太合适。”她对走廊上的女儿说。

  那您还非要跟着大哥进城!叶望舒心里不无怨气地想。

  “我去找你崔三婶,崔三叔在加油站打工,崔三婶一个人在家,她反正闲着,让她帮忙照顾几天,等这个人明天醒了,赶紧让他家人把他抬走就是了。”叶母说到做到,为了看住容易走歪路的儿子,她已经决定了这次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望权。她放下包袱,多年不曾下山的人,这会儿竟然腿脚极为灵便地几步就跑出大门,下山去找崔三婶去了。

  等到她回来,进门对女儿望舒叮嘱道:“我跟崔三婶说好了,她吃完中午饭就过来。望舒,等这个人醒了以后被抬走了,你可要给三婶点儿谢礼啊?”

  谢礼的钱从哪儿来,您就没有想过么?

  望舒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暂时不想这些为难的事。她看母亲这个样子,知道谁劝也不会回头了,肯定会跟着大哥走。她走到屋子里,打开箱子,家里这几个月买日常杂物用了不少钱,现在剩下不到一百块。母亲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城里就算喝口水都得掏钱的,她狠狠心,把八十块钱拿出来,走出来递给母亲道:“妈,你把钱收好。城里扒手多,专门偷女人和老人的钱,你藏好了,别丢了。”

  叶母不肯要。叶望权却知道没有钱,城里一天都待不住,妹子和孩子在家里,就算没钱,起码不会挨饿。他把钱接了过来,听见妹妹问:“大哥,屋里的人伤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他大腿受伤啊?”

  “哦,他伤在大腿根。”叶望权随口说,抱着五年没见到的俩孩子小燕小宝,爷三个说了半天话,最后才站起身叮嘱妹妹道,“望舒,你自己一切小心啊,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寄钱回来。”

  叶望舒笑着点点头,一直看着母亲和大哥出了院子门,向山下走得没影了才转过身来。俩孩子上楼看电视去了,她走进屋子,刚才还人声喧哗的房子,突然就静了下来,耳朵里只有炕上躺着的陌生男人重重的喘息声。

  她上午干了活,觉得身上有些黏黏的,上楼叮嘱小燕看着弟弟,自己下楼打了一大盆水,在走廊对面原本母亲的屋子仔细梳洗了一下。洗了衣服,刷了鞋子,因为头发湿着,她站在通风的走廊门口,头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己家的庭院,默默地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哼哼似的呻吟,她才回过神来。掀开门帘走进去,到了许承宗跟前,见他仍然眼睛紧闭,浓密的连鬓胡子和长头发在夏天的中午,让他的鼻子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时崔三婶还没有来,她只好爬上炕,把卧室北边通风的窗户打开。回身的时候,脚尖碰到了他枕着的枕头,这卧室是她的,所以这枕头也是她平时用的,这时候看他脑袋微微动了动,枕巾上竟然微有汗迹,她忍不住伸出手探进他的头发,感到里面湿乎乎的,他正在出汗。

  “大夏天的,留这么长的头发胡子,等着出痱子么?”她小声说,见这个许承宗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知道他仍没有醒过来。她大哥当年颇交往了一些坏人,吸毒就是那些人勾引的,所以她对大哥的朋友都十分反感,更别提这个人还是个“狱友”,要是没做为非作歹的事情,怎么会进了监狱呢?

  她下炕,出去给两个孩子做中午饭。平时做饭有多余的米汤她都会扔掉,这时候想着屋子里的许承宗昏了两天了,应该粒米未进,等孩子们吃完饭,她捧着凉了的米汤进了许承宗躺着的屋子。

  把碗放在炕几边,她双手捧着他的头,微微用力抬起的当儿,听见他似乎疼得轻轻哼了一声。她把手挪到他肩膀处,双手用力,想把他上身抬高,哪知昏迷着的人不懂得配合,这许承宗又极高极壮,她单手擎着他,另一手想在他后背下垫一床被子和枕头,一个没擎住,他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忙双手搂住他的人,因为动作太猛,脸顺势在他的胡子上擦了一下,把她肌肤扎得生疼。她摸着擦痛了的脸,暗暗庆幸这个许承宗昏着,不然自己现在搂着他,还跟他擦了一下脸,该有多尴尬。

  垫了被子枕头,她舀了一勺米汤,试着送到他嘴边。满脸的大胡子,根本看不到他上嘴唇在哪儿,她伸出手把遮住他上唇的黑糊糊的胡子拨开,盛着米汤的勺子在他紧闭的嘴唇中间硬塞进去,不一会儿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叹口气,端着碗出去了。

  夏日天长,孩子们要午睡,她自己没有这个习惯,可左右无事,外面太阳下了火似的烤得一片滚烫,只要动一动,就是一身汗,她也躺在右边的屋子炕上,迷糊着。后来竟然睡着了。

  睡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敲窗子的声音弄醒,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坐起来,看见窗子外站着崔家的小孩大富,望舒走过去开了门,大富对望舒道:“我三奶让我告诉你,她不能来了。”

  望舒吓了一跳问:“三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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