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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她在里面自己的屋子里换了干爽衣服。走到厨房,她给两个孩子仲裁了一番,小宝小燕各自带着战利品找隐秘处藏起来,以免互相发现偷吃。剩下的一点儿苹果橘子,叶望舒拿着进了母亲的屋子,看母亲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妈,你想吃橘子么?”

  “刚才那个二胖子来,他还买东西,为了啥?”叶母手不动,只看着女儿问。

  叶望舒知道妈会问起来,她也不打算隐瞒了,“他说我大哥要出来了,问我想不想出去打工,要是想去,他能帮忙。”

  叶母点头,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猜他是对你有那个想法。唉,这二胖子长相有点儿太好了,不知道人品怎么样。男人相貌好,一点儿都没用,要做事踏实稳重,性格好,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说到这里,叶母似乎想起自己的伤心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忘记丈夫临死时光着身子躺在另外别的的炕上,她恨这个死鬼,他死的年头越多,自己越是恨他,甚至把现今家里生活的困顿和儿女的不幸统统算到那死鬼的头上。

  叶望舒把东西放在炕几上,自己转身欲出门做晚饭,听母亲在身后叫她:“不要为了我们,就把自己随便托付给上门提亲的男人。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吧。比守着没啥感情的婚姻过日子强些。”

  叶望舒想说话,看见母亲的脸色执拗,鬓边的灰发带着一丝凄凉,她把话咽了回去,出门去了。

  叶望舒一个人在厨房里静静地淘米,想着母亲说的话。她做了二十五年的姑娘,从小姑娘到大姑娘,而今成了村民眼里怜悯的老姑娘,她不想做下去了。有个男人上门提亲,只要人体面,能赚钱养家,又喜欢自己,还不嫌弃她们一家老小,她还有什么挑剔的呢!

  她把柴火架上,擦燃火柴,一点点的亮光在干燥的庄稼秆子上跳动起来,她盯着火光,感到火烤得自己的脸慢慢热了起来。她把手攥着拳头抵在嘴唇上,眼前的火光中闪着刘国志那张好看的脸。他穿着T恤衫黑色长裤站在小路边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阻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忍不住把刘国志以前给自己写的信拿出来,一读再读。以往看着信上的字,因为想不起来刘国志的样子,终究隔了一层一般。这时候读他的信,想着他那英俊的外表和活泛的心性,就觉得那字里行间似乎都有了深意。她心里知道自己想多了,可还是忍不住要从这平淡的问候信里看出他对自己的心意。

  这样反复地思量,直到夜深了,她才睡着。朦胧中总觉得天该亮了,睁开眼一看,外面还是黑咕隆咚的。如此反复几次,她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的月色,想到刘国志就在山下,她心里又甜又慌,在炕上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古诗里说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往记得的古诗词早就随着黑土埋进了泥里,此时触景生情,偏偏想起了这两句。想来作这两句诗的古人,必然跟自己此情此境相差无几。

  她因为一夜没好好睡,天亮的时候,反而迷糊着睡过头了。等到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轻喊道:“望舒在家么?喂,有人么?”

  她猛地一下子惊醒,爬起来掀开窗帘,那刘国志正站在自家门口。刘国志见窗帘动了,随着看过来,见叶望舒穿着贴身小袄,碎花的长裤,脸上犹有睡痕,他不禁愣了一下,隔着窗户愣愣地看着她。

  叶望舒一年到头从来不曾睡到太阳一丈多高还不起来的,偏偏赶上刘国志来家里这天,她就醒不了。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懊恼,想着刘国志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以为自己是个懒姑娘。

  她心里越是想给他好印象,跟他在一起时就越觉得不自在,只觉得自己到处都不完美。她小跑着到门口,还一边跑一边检视自己的鞋袜衫裤,开了门,才想起头发仍乱着,她忍不住抬起手梳拢一下。

  门开了,刘国志见她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紫色的旧纱衫,乡下女人不讲究穿裙子,她也不例外,一条做工粗劣的半截牛仔裤随便地套在身上,脚上是一双紫塑料拖鞋。整个人兀自带着刚起床的蒙眬之意,手却高高抬起拢着头发,这个姿势让她的胸部看起来很是丰满。

  他知道自己不该看那里,连忙掉开眼光,听见她已经说:“我昨天晚上睡晚了,今天没起来。你吃了早饭么?”

  “吃过了。我要不要先回去,等你忙完了,到山下我家的老房子叫我?”刘国志嘴上这么说,人却一动没动。

  叶望舒忙把门打开,她想了一个晚上他来的日子,无论如何不希望他走,这时候做了个进门的手势,对他说:“进来吧。我先弄早饭,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边等着一边喝点水。”

  刘国志求之不得,迈步走了进去。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面厨房。北方到了夏天,通常都不在灶上煮饭了,因为灶膛连着炕,炕被烧热了,夏天睡着难受。叶望舒领着刘国志沿着走廊一直出了后门,她在房檐下给刘国志拿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在上面,自己转身进厨房了。

  刘国志还没到过叶家的后园子,这时候四面打量,见豆角黄瓜扁豆空心菜青葱西红柿韭菜等,郁郁葱葱的,长得极好。远处的篱笆上爬满了喇叭花,在早上的晨光里红的紫的开得正艳。自己脚下靠房檐处,两垄芍药及膝高,为了防止风吹倒了,芍药茎上还用竹条仔细地搭了架子。两边贴着房檐和菜地边种的贴地花,让这后园子的泥土都带着花香。

  叶望舒,当年在学校里天上月亮一般的女孩子,学业容貌样样都让自己高攀不起,今时今日,看了她手下的这个家、这片庭院,她的慧心仍然让自己觉得局促。刘国志这么想着,听见厨房里传来轻响,叶望舒显然在收拾炉灶,一会儿工夫,见她搬出来一个乡下人家夏天用来做饭的半截小缸,放在离自己三四米的地方,转身又进了厨房。她进进出出几次,很快就在那小缸上架起了小铁锅,柴火从小缸上挖出来的一个缺口送进去,只一会儿工夫,那锅里的杂米粥就熬好了。

  她走到地里,摘了两根黄瓜,拿着黄瓜走到地头上,见刘国志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自觉就红了,对他红着脸说:“早饭好了,家里有现成的咸鸭蛋,我拌点凉拌黄瓜,你要不要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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